熟悉黄金亮先生的人都清楚,他最擅长画钟馗和仕女,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他的仕女图,他画的仕女图像是佛祖的莲花,围绕在一种空间周围,看似陪衬,实则不是。可是书房里,却放着一幅他的竹林七贤。当然他也擅长钟馗,他明白世界那么大,将一种东西画到极致,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么多年,最初我们在一起是谈读书,谈绘画,如今见一面尚且难了。他开始忙了,因为从事媒体工作了,难免忙碌。但无论怎么忙,他还是坚持写作画画,这是我最为佩服的地方,在我辈之中实属最为勤奋的。
黄金亮的女人总有相同的面貌,他曾经举办过名为“带着我的女人上路”的展览,里面的女人出现在不同的颜色里,有一点却是一样的,就是面部。仔细看看,这些女人不是他的女人,仿佛就是他自己的眉目。
一个人眉目如画固然好,一个人面目狰狞也不是不好,他用细线条将女人的轮廓勾勒。
水墨画一笔不能差,他常年画画,将一百个人的面貌总结成一个人,画来画去,不过是大而化之,反倒成为他的风格,来不及去批评他的单一,单一久了,也就不单一了。
倘若称他的画有魏晋遗风,恐怕有的。喜欢一张纳凉图,浅黄铺地,一美女,一茶炉,一青烟,境界已出;青衣女子独坐临风,孤芳自赏,所见的是青衣,却同时可见风中凉意;芭蕉树下,女人端坐,红色肚兜,看出几许春意;画中折扇上的笔墨也不全然是浪费的,都在得势;紫藤树下的裸女慵懒而卧,看到后便多了几许心疼……反正这,寿阳公主的梅花妆、西施的轻纱、杨贵妃的醉酒、昭君的琵琶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还有执著的心境,可以将这些皮相仅仅看作皮相。
他画上的女人再悲伤些,也绝对不会像是被眼泪泡过,他有着一份超然,连画上的女人也边流着眼泪,一边超越心相,画面上的哀愁都是淡淡,远古的道统式的语言困境一点不会影响到他,他唯恐自己走不出,所以美女与钟馗这样反差极大的两类物质,在他的笔下统一了。
可你始终不明白那些女人的想法,你能从景物中看到过去,未来,甚至你自己。有人说,画如其人,对审丑喜爱,画作也会多审丑,多半也并不甜美或者帅气,善画美女的,一定多半蕙质兰心,帅气外露。
可是,黄金亮并不帅,他只是个可爱的胖子。我们之间是君子之交,有些话,有些人,彼此不用多说,就懂。我们也曾爱过姑娘,或者快乐,或者痛苦,都渐渐成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常常打趣他不缺姑娘。他笔下全是。
这几年,他的身影常常出现老年人中间,成为中国老年书画学会秘书长,常常开展全国性的中老年绘画活动。佛家讲,花开花落,只是表象,真实的莲花是永不凋落的。黄金亮总想让我承认,他的女人,从某种层面上看也是永不凋落的。我,笑而不语。
其实,他的笔法大气,墨气或者阴柔或者刚强,他心中有着七贤的大丘壑,而气韵具有仕女的飘逸。笔法、墨气、丘壑、气韵统一在他的画中,庭院深深,女人们走上了前台,而钟馗的双眼隐匿在女人中间,矛盾如他。诚然,一个心中有钟馗的人怎么看待心中的女人?小和尚下山之前,又怎么被师傅教诲可怕如女人,正邪之间,他的画便就是这样了。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看到一个画家称自己最大的福气就是他的天真。想想黄金亮,他儿时福气不多,后来不小,重要的是,他拿在手中的莲花不会落。纵使,他的画还不能算是一朵永不落的莲花。
我不是谬赞他,他的才华值得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