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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丝绸之路上,阿富汗宝藏与法国考古学家哈金有什么关系

2017-09-15 08:41:09 网络

古丝绸之路是连接欧亚非大陆各个文明实体的大通道,2000多年来,这个由众多探险之道、商道、使节通道构成的陆路海路系统,承载着人类文明交流的重要使命。陆地丝绸之路途经中亚、西亚、北非直到欧洲,海上丝绸之路经由东南亚、南亚、印度洋、非洲直到地中海。中国历史上,古丝绸之路发生了著名的张骞出使西域、设立西域都护府、汉与古罗马贸易往来、佛教东传、玄奘西行、马可·波罗来华、郑和下西洋等世界性故事,除了这些故事,还有无数文明的碰撞交流,构成了丝路传奇。在全球化的今天,还需要以其他文明作为视角来回望古丝绸之路的历史。

备受关注的故宫阿富汗珍宝展刚刚结束,很多人看完展览后心生迷惑,此次展览为何名为“浴火重生”呢?这些宝藏从发现至今又经历过多少波折磨难呢?

这些宝藏与法国考古学家哈金有着太多联系,关于哈金和贝格拉姆城市考古有太多的故事,可以称为“战斗中的考古学”故事。

第一个计划失利

从1922年开始,法国和阿富汗签订的文化协定中,关于考古学项目制定了在考古学领域垄断30年的文化协议,具体包括拥有阿富汗境内考古的发掘权、考古图像拍摄权,以及非贵金属和石质文物的对等均分的权利等。阿富汗并为此成立专门的考古机构DAFA。DAFA汇集了富歇、建筑师高达尔、吉美博物馆的主任哈金、地质学家巴赫图斯等优秀学人,他们在阿富汗开始了未知的考古研究征途。

第一任负责人富歇雄心勃勃地制定了佛教考古计划,以印度和伊朗考古调查的经验为范例,热衷于佛教美术的富歇布局了整个阿富汗考古地图——从巴尔赫到哈达,富歇梦想着找到亚历山大东征后留下的希腊化遗产,以及按照中国文献《大唐西域记》寻找更多创造佛像的证据。

这似乎是一个志在必得的计划,在印度和犍陀罗佛教美术研究领域屡屡成功的富歇,没想到在阿富汗却屡屡遭受打击:1922—1926年,富歇在巴尔赫寻找巴克特利亚的希腊城市的考古行动失败,18个月的考古发掘几乎一无所获,被迫引咎辞职。

哈金发现了贵霜王朝遗址

1927年在哈达地区的老百姓被当地宗教毛拉煽动,以亵渎圣教的名义,将考古发掘出来的大量佛像、佛塔、考古工地和博物馆库房摧毁。1930年在巴米扬,当地商队和地方势力控制石窟,阻碍调查考古工作的进行。

而在这时,军人出身的考古学家哈金像个救火队长一样,到处支援着身陷囹圄的DAFA考古队员:在巴尔赫,哈金支援富歇夫妇的发掘工作,平息民众工人的怨言,让富歇可以顺利脱身阿富汗。在哈达,哈金千里走单骑,翻山越岭闯进叛乱部落敌营,被关押绝食,坚决同地方领袖谈判保存发掘文物,让一部分文物幸免于难。在巴米扬,哈金在大雨后,冒着塌方的危险从石窟中和当地土人手中抢救出一批文献资料、出土文物,改写了阿富汗佛教遗址无出土文献的历史。简单地说,哈金凭着大无畏的献身精神,支撑着法国在中亚考古事业的颜面。

欧美学界紧盯着法国在阿富汗考古的一举一动,法国考古到底行不行?为何已过10余年,一座古代城址还未发现,希腊城邦、贵霜王朝都没有任何考古学实证。1936年,临危受命的哈金开始就任第二任DAFA考古局长,为了摆脱成果荒芜的窘境,必然要发掘一座城池,做一件考古学意义上的大事。

哈金出生于卢森堡,是藏学家、考古学家,与汉学家伯希和等人交往甚密。1930—1933年担任东京日法会馆的主任,其间参加雪铁龙穿越亚洲探险活动时,先后考察中国东北地区和新疆地区,熟悉汉文材料。哈金继任后,面对一筹莫展的僵局,中国的文献又带给他新的启示。《大唐西域记》中“异方奇货,多聚此国”的“迦毕试国”进入哈金的视野,同时史书中记载玄奘还曾在此发掘古代“汉质子”遗留下的宝藏,用于修葺损毁伽蓝寺院的故事。中国僧人玄奘的确是一把万能钥匙,一直是解开亚洲古代遗迹之谜的源泉。

在经历过数次探查之后,哈金和助手卡尔在阿富汗开始发掘贝格拉姆遗址,忠于职守地服务于自己热爱的考古事业。新发现的贝格拉姆王城没有城墙,是一个长约500米的遗址,包括新老两个城池遗址。

1937年在新城标号10的房间遗址中发现著名的贵霜王朝贝格拉姆玻璃器皿、罗马青铜器等。1939年在标号13的房间陆续发掘出土了印度的象牙、希腊风格的石膏浮雕板模型和青铜制品等。中国的漆器和丝绸也被发掘出来。贝格拉姆珍宝的名称被正式提了出来,带给世人一个大惊喜。

哈金在反法西斯斗争中牺牲

而此时,阿富汗的右邻中国却在进行着一场伟大的抗战行动,倾全国之力在抵抗着日本军国主义的入侵,热爱中国考古学的哈金也陷入了焦虑,长此以往,中国国将不国。

对中国的忧虑还未散去,来自于祖国的坏消息也传来了。1940年,法国本土沦陷。当法国败北的消息传到喀布尔时,哈金正在进行贝格拉姆的第5次发掘。哈金已经无法在阿富汗安心工作下去,爱国心和责任感的趋使,使得他不能像其他考古学家一样变节,在维希伪政权下面继续研究。考古学家哈金选择了投笔从戎回到法国战斗。哈金迅速和阿富汗国王签订共享文物协议,确保考古遗迹和出土文物的安全,贝格拉姆的出土文物被陆续暂时存放在喀布尔、白沙瓦的英国大使馆、法国的吉美博物馆里面,这批新挖掘的贝格拉姆宝藏的研究就这样暂时搁浅了。

哈金夫妇、卡尔等考古学家回到法国后,加入戴高乐的“自由法国”运动,哈金夫妇在前往叙利亚执行任务的海途中,被德国潜艇击沉,壮烈殉国。

关于这批宝藏的研究,哈金的考古日记被后人整理出来,馈赠学界。经常有人幻想假设哈金不死,关于贝格拉姆的一些难题或许将会揭开,这并不是一厢情愿。哈金曾经研究藏学、巴米扬佛教美术和东亚考古学,都获得了充分的成就,哈金的早逝导致这些研究的中断,造成了很多至今难解的谜团。

文明的浴火重生

1945年中国抗日战争胜利后,哈金的好友伯希和,这位在二战中服务于维希政权的汉学家在美国做二战学术报告时,声泪俱下地追悼他的好友哈金,他说能代表法国考古学家讲述二战时的亚洲研究成就,自己非常羞愧,因为同样曾是军人的他,更明白“士可杀不可辱”的含义。

哈金和伯希和这两位好友曾经一起在1930年代在北平旅行,也都是中法大学的聘任教授。他们也曾想增进中法博物馆文化事业交流,甚至哈金还曾许愿,等时机成熟时,要在故宫博物院策划一场阿富汗的文物展览,增进中阿两国了解和友谊。这些美好的愿望,终究因缺乏条件而未曾实现。

笔者在研究巴米扬佛教美术时,知道了哈金的这个心愿,也知道了这些尘封往事中战斗着的佛教考古美术学者的故事。21世纪,当世界再次年轻的时候,当阿富汗再次重建文化自信的时候,有谁知道这个法国考古学家保护了这批贝格拉姆宝藏?又有谁知道他没有苟且偷生而去抗击纳粹黑暗势力?

这些故事再次讲述出来的时候,“浴火重生”阿富汗宝藏在故宫的展览也结束了,尽管没人提到这段往事,但是哈金的心愿在70多年后终于实现了。人生亦是如此,前行路上说不定哪一天会再次跌倒,但只要身边还有伴我前行的人,那些困难和苦痛将会化为笑谈。生活总会教给我们很多,尽管我们也总会被时代局限。

战争产生的文明交融与毁灭是同步的,烽火连天、浴火重生的故事,也经过一代又一代的传诵,传到了今天的博物馆。在参观展览的同时,思绪顺流逆流到达崎岖不平的阿富汗山地的时候,我们明白了哈金当年的抉择,理解了这位一直战斗着的考古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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