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20日,“再遇芥子园——《芥子园画传》与当代名家对话展”在国家图书馆开幕,此次展览合中国国家图书馆、中央美术学院、北京画院三家单位之力,以《芥子园画传》为中心,展出了大量重要的典籍、画作,不可不谓叹为观止。然而,在所展出诸多传统绘画大师的作品中,笔者于其间赫然看到了黄宾虹的画作,黄宾虹是最明确地反对学习《芥子园画传》的中国画大师,而展示他的作品,若属于批判性地从正、反两方面说明画谱的历史评价,当属再好不过。于是乎,笔者高兴地抬头观览展板,然而看完后,却顿时失望之至,更想起了黄宾虹针对美术界不深究理论,以致因袭陈言,或妄发臆见的文章,其中一条就是凭空捏造,自欺欺人。本以为作为中国学术重镇的中国国家图书馆,主办此次展览,不能说拯救美术界不崇学术研究的弊病,也理当没有文字上的硬伤,结果也不过是向壁虚造。
展览现场
那么问题在哪儿?首先,须明白黄宾虹为什么反对学习《芥子园画传》,黄氏曾说“古今相师,不废临摹,粉本流传,原为至重。”又有言:“师承授受,学有所本,虽或变迁,未可言创,必也拯救时弊,力挽狂澜,不肯随波逐流,以阿世俗,乃为可贵。”此类言论尚有很多,不胜枚举,而黄宾虹的要旨即在于,中国画学是有一套传承有序的师道——先由老师传授画史、画道,再通过临摹古画,揣摩宋元大师的笔墨精神,最后独出机杼。所以,在黄宾虹看来,明清以来,中国画学的每次衰落,均是画家不愿发奋研究古人笔墨,最后陷于市井江湖;而中国画学的每次复兴,如“启祯崛起”“道咸中兴”,都是名家经年累月地研习画学、笔墨,深得古人精髓之后,最终破茧化蝶。基于这种认识,黄宾虹对《芥子园画传》的认识也就可想而知了——“自李渔刻《芥子园画谱》,笔墨之法,学无师承。”“李笠翁人品学问,皆非上游,为投时作此,便于不学之人浏览,偶尔涉笔,即可冒得风雅之名。”而《芥子园画传》帮助“不学之人”偷闲做懒,这就是黄宾虹的看法,就是他反对临摹画谱的原因。
展览现场
再反观这块展板的文字:“在出入《芥子园画传》的大师中,黄宾虹有着自身的独到见解,他曾指出:‘自《芥子园画谱》一出,士夫之能画者日多;亦自有《芥子园画谱》出,而中国画家之矩矱,与历来师徒授受之精心,渐即澌灭而无余。’习画不能只临摹,还要师造化,观古画,深研画理。”乍看之下,展板上所引黄宾虹的话,并无贬斥的含义,含糊其辞之下,给人以黄宾虹认为可以临摹画谱的感觉。但不是这样的,黄宾虹的确主张临摹,但只主张临摹古画真迹,这段发表于1923年《民国日报》的《国学周刊》第2、5期的《宾虹话语》,可是在开头就已经给《芥子园画传》定下基调——“古人学画,必有师授,非经五七年之久不能卒业。后人购一部《芥子园画谱》,见时人一二纸画,随意图抹,已觉貌似,作者即自鸣得意,观者亦欣然许可。相习成风,一往不返。”多么明确的论断,倘若整段抄录下来,示予众人看,会有人认为黄宾虹在主张学《芥子园画传》吗?我相信不会。
作为中国的学术重镇,从大的讲,国家图书馆的策展人是否了解中国画学;从小的讲,具体负责这一块内容的展策人员,是否阅读过《宾虹话语》的全文。就算此次展览是突出《芥子园画传》对于中国画的正面积极意义,但不惜断章取义,隐去黄宾虹彻底批判画传的前文,如此误导观众,那可真是可慨可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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