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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炼:续《品书行》

2017-01-18 18:13:35 

  (本文原载上海《文景》月刊08年1期,改名《北京的书店》)

  去年夏天回国,在南京住了两个月,其间流连于南京、杭州和上海的书店,因有所感而写下《品书行》一文,发表于《美文》杂志。今年夏天回国,要在杭州住两个月,其间前往北京,在王府井、西单、中关村等处逛了几家大书店,因浏览和购书而有所感,遂续用旧题,落笔为文。

  一 时尚潮流

  我在北美、西欧、日本等文化大国逛的书店不算少,但尚未发现可与中国的书店相比者。或曰,国内书店的规模之大,堪称世界之最;出售的书籍种类之多,也是世界之最;书店内的顾客之众,仍乃世界之最;顾客中席地坐读者之年轻,更属世纪之最。在北京逛书店,被这些“最”的场景所感动,掏出相机拍了不少照片,希望以后能做个图片展览,让外国人见识一下今日中国社会及其文化生活的一个侧面。

  美国最有名的大型连锁综合性书店,一是Barns and Noble,再是Borders,其规模与经营方式,有如超市或购物中心,也象我们国内的大型书城,至于其营销理念,不知究竟是谁抄袭了谁。美国的这些大型书店,推销浅薄的文化快餐,威胁了专题性小书店的生存,多年前的好莱坞电影《你有一份电子邮件》便以网络情缘的故事而探讨了这个话题。加拿大的图书市场抗拒美国文化快餐,Barns and Noble和Borders都被拒之境外。在我居住的城市蒙特利尔,虽然也有大型书店,但以人文社科为主的中小型连锁书店,却因人性化的经营理念而受读者青睐。位于市中心的Indigo、Chapters和Paragraph等书店,便因其温馨的读书氛围,而成为我多年来傍晚散步的好去处。

  可是在北京逛书店,我看到美国式快餐文化已成我们国内图书市场的主流。当我将相机对准书店货架上的出版物时,不禁悲从中来:被摄入镜头的书籍,以浅薄的畅销流行者居多。那些书名与内容均俗不可耐者,让我想起很多年前香港电影界将张艺谋电影《秦俑》改名为《古今大战秦俑情》的恶俗品味。

  我不想谈论恶俗的畅销书,反正大家都知道那是些什么货色。恶俗与浅薄互为表里,在我喜欢的文学与美术柜台,书架上出售的阳春白雪,也因浅薄而不敢让人过多恭维。在文学书籍中,一位几年前因写乳房而暴得名声的女作者,竟有至少五六部书摆放在散文类的书架上。我怀疑,一个严肃而深刻的作者,能不能在一两年内写出这么多书来。还有几位在电视上大谈古代经典的学者,也毫不相让,每人都在一两年中有好几部书面世,这些书就堆放在书店进门的通道口,让人无法回避。翻看这些书,要么是重复编辑炒冷饭,要么是胡乱编造的急就章,或者干脆就是将早年拿不出手的授课讲义重新包装了倾倒给读者。

  浅薄是我们这个时代竞相追逐的风尚。如果说倾销文化快餐是出版商与作者的合谋,那么,倾销已故作者的精品,便在浅薄的下面隐藏着商人谋利的聪明之举。二十五年前我邮购过宗白华的文集《美学散步》,据我所知,宗老著述不多,因为他追求精益求精。宗老既是学术大师,也是文章大师,其著述深得读者喜爱。去年回国,见到宗老另一文集《天光云影》,不待翻看,便先购为快。后来开卷一读,发现其内容与《美学散步》大同小异。该书选编者写有小记,说选编此集是说为了纪念宗老云云,书名为编者所拟。今夏在北京,又见宗老有多种文集出售,书名各不相同。欲购之时,翻看选目,却见内容仍与前二书大同小异。宗老作古已经多年,我猜他不会事先为这些类似的文集拟好各自的书名,同时,我也很难相信出版商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倡导学术和发展文化事业。

  浅薄也表现为粗制滥造,编者缺乏应有的责任心。多年前我购得一本《世界上最优美的散文》,这次在北京的书店发现这部译文集被多家出版社改头换貌,以不同的书名出版,如象“你一生中不得不读的一百篇经典散文”之类。文集中有美国早期作家华盛顿•欧文关于英国乡村生活的散文名篇,我在二十五年前作学生时背诵过该文的英文原文,并将其翻译成中文,知其行文结构之美。现在翻读这些选本,见欧文的名篇已因篇幅较长而被肢解得残缺不全,破坏了原文的整体感,完全看不出作者在行文结构方面的写作技巧。

  今天,在解构精英的恶俗大潮中,只有随波逐流才能生存,如果有人不愿与这潮流为伍,将被时代无情淘汰。与恶俗相伴的浅薄,乃今日之时尚。一个作者若不追随这时尚,便是自绝于市场。不消说,这是我们这个经济膨胀、股市腾飞之大时代的硬道理。

  二 白墙黑瓦

  当然,这并不是说此次上京未能购得好书,而是说好书相对较少。比如在王府井新华书店,散文类的书籍占了好几排书架,但其中关于散文理论和散文发展史之类的研究性学术专著,却少到不足四、五种。翻读之后,觉得仅有一本值得购买,书名《中国艺术散文论稿》。

  从北京返回杭州,我在机场的候机室里消磨时间,读了这部书的前半部分。作者一开头,用五十多页的篇幅,讨论什么是散文的问题,从散文一词的缘起,到散文概念的演变,从古代到西方,跨越时空,为散文下定义,然后提出了“艺术散文”的新概念。

  据我所知,中国二十世纪文学中的散文一词,来自英文的prose和essays二语,前者与诗歌相对,泛指不用韵的文字书写;后者属于前者之一种,但含义同样宽泛,泛指散文和杂文之类,甚至包括了中小学作文和大学论文,与article一词所指相近。这二者均是广义的散文,而英语中并没有专门的术语来指称我们所说的狭义的散文。因此,为了说明中国现代散文的独特性,我在美国和加拿大高校讲授中国二十世纪文学课时,便用prose来泛称散文,用literary essays来专指与诗歌、小说、戏剧并列的散文,也即美文或“艺术散文”。

  为了确立“艺术散文”一说,《中国艺术散文论稿》的作者强调散文与小说一样是一种重要的文学式样,并批评了轻视散文的观点,包括老舍关于散文的说法,例如老舍的“练笔工具”说。老舍曾在一篇文章里写道:“把散文写好,我们便有了写评论 、报告、信札、小说、话剧等等的顺手工具了。写好散文,作诗也不会吃亏。”该书作者认为老舍“抽去了散文作为一种文学样式所应具有的基本职能。”不过,我认为老舍道出了散文这一文体的本质,这就是,散文首先是一切写作的基础,同时也是一种独立的文学式样,但在文学发展史上,散文的地位的确不像小说那样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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