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艺术界已经有了很多青年艺术奖,仅我担任过评委的或推荐人的就有十几个。我印象中,得过奖的青年艺术家,后来的境况还真的都不错。有的就此一飞冲天,展开自己的职业生涯。有的就算离开纯艺术行当,做别的也往往做得很出色。我想这并非因为各类奖项的评委们都能先知先觉,透过一件作品就能准确地押对宝。而是因为奖项本身就是在赋予一种希望。有时可能就是一念之差,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哪怕是一个小奖项,对一个青年来说,也是一剂强心剂。让他不堕落,让他相信自己,让他怀揣着尊严和喜悦,继续享受艺术。在这个意义上,青年艺术奖,就算是抱着商业动机造星意识拔苗助长的,也胜于无,多多益善。而像俊安实验艺术奖这么一个专门针对全国实验艺术专业的应届毕业作品的奖项,更是弥足珍贵。
因为对于今天的青年来说,最大的敌人是恐惧。
和今天艺术界成名人物们的青年时代相比,今天的青年更少经济上的困窘和资讯上的匮乏。他们经济上的困窘是买不起房子而不是吃不饱饭。时代的荒诞是,当年的吃不饱饭带来的并不是恐慌,而是东蹭西蹭的穷快活,吃不饱饭的人们依然在高谈阔论尼采和海德格尔。而如今仅仅是买不起房子,就能带来恐惧。恐惧比雾霾更肮脏地弥漫在一代人中,剥夺了青年拥有迷恋、偏执、狂热和孤独的自由。缴械了理想,毒害了信念。
恐惧剥夺了不管不顾和任性而为,“非如此不可”的道德热情和追求卓越的特立独行日益淡薄。被上一个时代和后现代主义一再嘲笑的“前卫”的历史企图比大熊猫更加濒危,取代他们的是网红。恐惧也剥夺了对长期工作和体力劳动的信念,就像过度许诺的金融工具一样,做平台和做中介的收费站妄想绑架了道路。恐惧支撑起精致的选择和策略,最聪明的人选择最优的策略,精心设计职业生涯,察言观色,命中贵人和弱关系都不放过一一结交经营,选择一种风格犹如选择一支股票,这种看似理性的自我设计,依然是基于恐惧。
恐惧也让一代青年画老气横秋的画,画老人们让他们画的画。恐惧让人作秀,恐惧让人们不再谈论艺术本来应该怎样才对,不再对现状产生愤怒,不再相信改变。恐惧甚至让理论变成修辞,让考研变成了逃避社会。
曾经不止有一个考研生写邮件对我说,她只有考上研究生才能继续做作品。我总是回答说:如果你并不打算无论如何都要做作品,如果做创作并不是你内在的需求,那我其实并不能教会你什么。多年前和我一起穷快活玩艺术的年轻人,只要是坚持在探索在工作的,如今都各有名分各有生财之道各有粉丝。没有坚持下来,因为怀疑而放弃的,希望也都生活得不错,但不知道他们是否甘心。靠艺术谋生其实只是表面上看着不靠谱,其实并不需要很高的智商和太好的运气,就能得到幸福生活。因为幸福生活的本质是不断地能刷到存在感和自我效能感的生活,因此几乎可以说,只有创造性的生活才可能是幸福的生活。从政经商做工挣钱,也只有在创造性地解决问题的时候,才是带来效能感、幸福感和自由感的。而艺术这个行业内在地以创造性为核心,它注定是离幸福最近的行业。
在这个意义上,当初选择了实验艺术专业,今天的实验艺术专业的学生,应该是最远离恐惧,最逼近幸福的一群青年。你们选择成为实验主义者,也就是选择以假设、试错、修正来展开自己的艺术和人生。你们所受过的信念,鼓励你们异想天开并埋头苦干,鼓励你们痴迷和较真,鼓励你们勇敢,甚至野蛮地去创造。
由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学院和俊安集团发起的俊安实验艺术奖,将每年面对全国各院校的实验艺术、新媒体、跨媒体专业应届毕业生的毕业创作设置一组奖项,同时每年还将有一个针对实验艺术专业的优秀指导教师奖。俊安实验艺术奖本身就是勇敢的实验,而这个奖项,将是一个针对勇敢者的奖项。
几年前,我曾邀请上海著名摄影家尔冬强先生在中国美院讲座。就在学生们为他的成就目眩的时候,尔先生忽然说:同学们,我对大家有一个忠告,如果你现在兜里有几个钱,千万不要买房子,你千万要用这笔钱,去走遍千山万水。
你先是学习爱上了这个世界,爱上了生活,后来你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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