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华：私人美术馆的现状与未来

上海余德耀美术馆

　　对于中国人来说，私人美术馆仍然是一个非常新鲜的概念。因为即使是美术馆，很多人都还比较陌生。

　　提到美术馆，大多数人往往第一印象是巨大的外部体量，优美的内部空间，以及昂贵的艺术品。对于它的作用和功能，认识却是模糊的。认为它就是一个展出艺术品的地方，好像与日常生活也没有太大的紧密联系。艺术圈、高大上人士或许经常去，其他人就不会经常去了，甚至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进过美术馆。而一般来讲，在中国有实力建美术馆的人也非常少，美术馆大多隶属于政府，并且经济贫穷地区几乎没有美术馆，或者美术馆做的规模极其小，只有在一二线城市，或者个别富裕的城市才会设立美术馆。只是近些年，这些情况发生了转变。

　　随着城市建设的大跃进，中国呈现了美术馆遍地开花的局面。并且，不仅仅是公立美术馆，民营美术馆与纯粹展示私人藏品的私人美术馆也逐渐出现，其中也有一些规模非常大型的私人美术馆。不过由于美术馆是纯烧钱的行业，即使开了咖啡馆、书店或者衍生品店等附属设施，收入相比较花费也是杯水车薪。所以有实力、好的私人美术馆并不多。

　　从全国来看，私人美术馆以上海的情况为最好。尤其是新近成立的龙美术馆、余德耀美术馆与昊美术馆。其中以龙美术馆的规模最为庞大，声势也最为响亮。作为艺术圈内知名的藏家，刘益谦与王薇夫妇建立了相对综合完整的中国艺术收藏体系：传统国画、当代艺术、古董、红色艺术中的众多精品都被其收入瓤中。在北京、广州，也有众多的私人或者民营美术馆，比如今日美术馆、南京百家湖美术馆等等。

上海龙美术馆(西岸馆)

上海龙美术馆(西岸馆)

　　不过中国的私人美术馆仍然有一条很长的路要走，因为仅仅钱多、房子大不能代表解决了一切问题。虽然美术馆这个概念在中国诞生也有一百多年历史了，但几经波折，它的作用始终没有被摆正。经济大潮下，美术馆的硬件设施倒是赶上了，但是软件、尤其是馆藏却远远跟不上。很多美术馆成了房产项目的附庸，比如现在到处在建的名人艺术馆，不是政府文化旅游项目的装饰物，就是某个房产项目的配套，当然这样的方式并不是不可行，只是功利和公益如何平衡的问题，并不好掌握。当年学者蔡元培曾提出“以美育代宗教”之说，而美术馆的本质功能，正是在于传播艺术、教育大众的同时，收藏艺术的历史。私人美术馆同样需要具备相关的功能。

　　但就目前情况来看，大多数私人美术馆还没有能够扮演这样的角色。很多美术馆虽然外表豪华，体量巨大，但收藏与展览经费都少得可怜，甚至需要依靠出租场地维持生存。又或者，成为了炫耀财富与其他目的的宣传品和杠杆品。事实上，美术馆并不需要超豪华的空间，也不需要排场很大的开幕式，尤其是对于私人美术馆来说，真正打动人还是美术馆的藏品。在欧洲，很多流传千年的经典艺术品正是收藏于那些名不见经传的私人美术馆里。美术馆之优，显然不在大，而在于藏品、展览、出版以及其艺术教育功能的质量。

　　美术馆管理人才的挑选，对于私人美术馆同样重要，特别是馆长。目前，在国内拥有经验的艺术领域管理团队，相比较过去，在数量和质量上都有了很大的提升。但是对比美术馆的数量和出现的速度，管理人才仍然非常缺乏。当然是否相信专业团队的能力，对于私人美术馆拥有者同样是个考验。因为，出于中国人固有节省的观念，很多拥有者都想自己亲力亲为打理私人美术馆。不过这样做的结果往往是，自己累得半死，资金也没节省，美术馆也做得不怎么样!

南京百家湖美术馆效果图

　　当然，目前中国私人美术馆还不能够完全做到位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国家相关扶持政策的缺乏。虽然少个别富翁或者家族能够承受美术馆的基本运营费用，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无法长期承担。再者美术馆对于公众知识以及地区文化都有着极大的公益促进作用，政府也本应当制定相关政策予以扶持。在西方，捐献美术馆充抵税收或者遗产税的做法已经实行得相当成功。面对巨额的遗产税，很多人选择将财富转化为艺术品，捐赠给美术馆，并且也为美术馆的运营捐赠一些基本费用。这样一来，美术馆的收藏丰富了，日常的运营费用也能得到基本保障。而捐赠的富人，一方面并没有太大的经济压力，因为这部分钱本应当作为税收交给国家;另一方面，捐赠后，他们也可以成为美术馆的理事会成员，世代享受捐赠艺术的美名，何乐而不为?目前中国的税收也很高，但往往都被收归了政府，让民间自主支配的资金资源非常有限。虽然也有国家美术基金等扶持项目，但是毕竟这样的做法无法照顾到很多实际的需求，希望未来在中国的经济改革进一步深化后，能够考虑到这些因素。因为，从过去的三十年历史来看，只有让民间积极参与的领域，最后取得成绩才会更大、更好。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私人美术馆不仅仅扮演着公众教育职能，对于拥有者家族文化传承、财富传递也起着重要作用。由于历史原因，中国传统社会以来的家族传承大多数已经断裂。但改革开放三十多年后，市场经济与政治环境的放松造就了众多的富豪与家族企业，家族文化的重新建立也摆在了很多人的面前。仅仅是财富的传承，显然不能够维持长久，只有丰富的家族文化才能真正将家族的历史延续下去，而在获得财富后建立自身的艺术收藏或者设立一个私人美术馆，显然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从这点上看，虽然目前中国的私人美术馆还存在大量的问题，但是它的发展潜力还是非常巨大的。

　　毋庸置疑，在当下私人美术馆的春天是来了，并且来得还有些猛!但也正因为来得太迅速，很多配套设施跟不上，导致这股春风在迅猛的同时，也吹得人“脸疼”。当然，我们还是应当对私人美术馆的未来抱有希望!毕竟，西方上百年美术馆的历史，中国短短的几十年还不能完全消化。这一切还需要专业人士与社会共同努力去推动与促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