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炼：出海观鲸

　　出海观鲸

　　段炼

　　纽约《世界日报》2013年10月20日

　　九月初出海观鲸，乘游艇随雷达引导在大海上迎风逐浪，追踪大鲸。

　　先是艇上广播告诉游客，说船头右前方两点钟方向发现一头鲸，离船约二十米远，游客们便涌到右栏观望。果然，我看到一片黑色的鲸鱼背，闪着一身亮色水花正在下沉，鲸尾从水中升起，像一把打开的折扇，优雅摇动，又像是V字形，尾端挂着大串水珠，轻轻摆动着入水。这景象不同于电视画面，鲸尾并未猛烈拍打水面，没有溅起浪花，而是优雅升起，优雅入水，像是舞蹈。可惜这舞蹈的持续时间太短，来不及拍照。

　　没多久，喇叭里又说左舷有条巨鲸正随船游弋。凭栏看去，只见十米开外有条巨大的黑色游鱼，像潜艇巡航，水面上仅露出小山脊梁一样的背鳍，闪着水光，平缓地向前滑行，然后无声地潜入水中，持续时间不足半分钟，这次仍然未来得及拍照。

　　当其时，外海有一条十万吨级集装箱巨轮，一动不动，像是坐镇的航空母舰。附近则有三艘游船，甲板上满是观鲸的游客，几乎人人都在拍照，更有不少人拿着望远镜。大游轮上放出了几艘橡皮艇，俗称冲锋舟，各载七八个游客，像是海豹突击队员，一律身穿耀眼的红色、橙色和黄色雨衣，在海面上左冲右突，跳跃于浪尖和波谷，一旦发现鲸鱼，就翘起半个船底，在翻卷的浪头上直冲过去，就像短兵相接的格斗战场。

　　其实，捕鲸的场面更像战场。虽然我没见过捕鲸，但读过美国19世纪作家麦尔维尔的著名小说《白鲸记》，后来又看过好莱坞的同名电影，见识了惊心动魄的捕鲸场景，被那海上大战所震撼。十多年前我住在美国麻州西部的柏克郡，与麦尔维尔的故居相邻，参观过大白鲸纪念馆，对人鲸大战有所知晓。

　　此次出海观鲸，从蒙特利尔沿圣-劳伦斯河向东飞车五小时余，到小镇狼河口换乘游艇，再顺着圣-劳伦斯河颠簸一个多小时，到达东海岸的观鲸海域。一路风雨交加，海上涌急浪高，颠簸晕船之感，如游西藏的高原反应。此行舟车劳顿，来回近十四小时，观鲸不过一小时，而两次看到巨鲸，加起来才两分钟，真不知是否值得这趟辛苦。

　　问题是，观鲸不像逛动物园，如果海面雾气大，便不敢保证能看到鲸鱼，而且鲸鱼也不像城里的人那样满大街都是。再说，海面的排排涌浪与露出水面的鲸背很相像，距离远了就分辨不清。近年过量捕捞也破坏了鲸鱼的食物链，日本捕鲸船更是全球到处跑，比纪录片《海豚湾》有过之而不不及，所以出海不一定能观鲸。

　　说起珍稀动物，我想起中国熊猫保护区的传言：若看见野生熊猫会有好运。据说有位高官到访，保护区的官员为了讨好，便将一只熊猫关进笼子藏在路边，当高官的车队经过时，便打开笼子放出熊猫。我心想，旅行社为了保证游客观鲸，何不如法炮制，事先将鲸鱼藏在观鲸海域，等游船一到，只需释放便可。

　　如今鲸鱼越来越少，二次大战后，常有鲸鱼搁浅的新闻，有专家怀疑这是人类活动所致，例如海军的声呐干扰了鲸鱼的定位系统。正好，我出海前一天，在雅虎新闻网读到的消息说，研究表明，美国海军潜艇的干扰，是鲸鱼冲滩自杀的一大原因。

　　在我的记忆中，中国的东海南海从未发生过鲸鱼搁浅的事，因为那里根本就没有鲸。美国人反战，但不抗议海军演习，中国人环保，但不反对日本捕鲸。十八世纪的日本浮世绘描绘了日本渔夫在东海捕鲸，但到二十世纪后半，中国沿海已没了鲸鱼踪影，日本捕鲸船只好满世界跑，常被绿色和平组织拦截。

　　对此，日本政府先说捕鲸是日本的传统文化，后来又改口说捕鲸是为了研究。但科学研究真需要年复一年满世界捕杀那么多鲸鱼?实际上，日本捕鲸就像中国人喝鱼翅羹，都是坏毛病。这几天美国要在中东开战，航母舰队已开进红海，不知水兵们能否看到红海鲸鱼，而绿色和平组织似乎已杳无音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