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松年《颐园论画》中有两段论“气”的文字,颇值得习画者玩味,今解读于下:
天地以气造物,无心而成形体,人之作画亦如天地以气造物,人则由学力而来,非到纯粹以精,不能如造物之无心而成形体也。以笔墨运气力,以气力驱笔墨,以笔墨生精彩。曾见文登石,每有天生画本,无奇不备,是天地临摹人之画稿耶?抑天地教人以学画耶?细思此理莫之能解,可见人之巧即天之巧也。
天地以“气”造物,于不经意中造就自然事物的形貌,作画也应该如天地一样,以气造物,人作画之气是由学业方面的造诣决定的,不修到德行完备精深,是无法如天地之无心造物而成形体的。
作画时用笔墨运气力,以气力行笔墨,这样,笔墨才能生发出精彩的画面。曾经见过文登石上的纹理如自然天成的画稿,无奇不有,这是天地临仿人为的画稿呢?还是天地教人学画的范本呢?
细细思量,这个道理没有人能解释得清。由此可见,人工追求之巧正是自然造化的鬼斧神工。
又云:
闲坐与友人论画赋诗以勖诸君,宁有稚气,勿涉市气,宁有霸气,勿涉野气。善学古人之长,勿染古人之短,始入佳境。再观古今画家,骨格气势,理路精神,皆在笔端而出,唯静穆、丰韵、润泽、名贵为难。若使四善皆备,似非读书养气不可。不但有关画中才学,实有关此人一生之穷通、贵贱、福寿、长促耳,勉之!凡学画一入门即想邀名,断无成名之日。何也?因其躁妄之心太重,无暇精益求精耳。正如读书先以科名为急,必无真学矣。
与友人闲坐时常常论画赋诗勉励诸君,作画时宁有稚拙之气,而不能流露出市侩俗气,宁有霸悍之气,而不能表现出粗鄙野气。应善于学习古人的长处,不要沾染前人的弊端,这样,作画时方能进入较高的境界。
再看看古今画家,骨格气势,理路精神,都能用笔墨技法表现出来,只有静穆、丰韵、润泽、名贵等气质特征难以表现。
倘若使此四者兼能具备,唯有在读书养气上下功夫。不但与此人绘画方面的才学相关,其实更与他一生的穷通、贵贱、福寿、长促等条件相关,努力为之吧!
但凡学画者一入门便想求得声名,就绝对没有成名之日。为什么这么说呢?是因为他浮躁虚妄之心过重,而无暇在学业上精益求精了。若是为了急于追求科名而去读书,这样的人也一定不会有真才实学。
“气”是中国古代哲学中的重要范畴,在先秦哲学和汉代哲学中就占有十分突出的地位。老子、《管子》四篇、孟子、庄子、荀子、《淮南子》等都有很多有关“气”的论述。
汉代王充提出元气自然论,云:“万物之生,皆禀元气。”魏晋南北朝时期,谢赫著名的“气韵生动”就在此基础上生发而来的。自此,“气”成为绘画领域内的一个基本范畴,其内涵也渐渐得以丰富和扩展。
在绘画中,“气”首先是指宇宙的本体和生命,这一涵义来自于哲学的基本思想。如,清·沈宗骞《芥舟学画编卷三·山水·取势》中云:“天下之物本气之所积而成。即如山水自重岗复岭以至一木一石,无不有生气贯乎其间……”强调山水画中须表现出这种大自然生生之气。
其次,“气”是指画家体现于创作中的个人气质。如,清·原济在《大涤子题画诗跋卷一·跋画》中道:“盘礴睥睨,乃是翰墨家平生所养之气。”创作时的无所挂怀、“解衣盘礴”的状态是书画家们经过长期修养才能达到的境界。
其三,是指画家的主观情感表现于画面上的“笔气”、“气骨”、“气势”、“气机”等。如,清·布颜图在《画学心法问答》中对荆浩的“筋、肉、骨、气”四势之一“气”作了全新的阐释,认为“气”是“四势”产生的根源和生命力之所在。他说道:“笔有气谓之活笔,无气谓之死笔。”
此处所录清代松年的两段画论皆是谈“气”。
第一段是说天地以气造物,自然中一切事物无刻意雕琢的痕迹,那么作画之人也应该以“气”运笔墨,以笔墨生“气”,以创造宛若天成的画面为追求的目标。
第二段则告诫画者,“气”并非是虚无缥缈无法把握的玄秘之物,它是人的思想、才情的体现,那么这时候读书是修身养性之道,而读书养气的深厚与否也是画家作画“气韵”高下的体现,但若以功利之心急于求成,往往适得其反,易流于市气、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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