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繁明：平民化视角的转换与误解

　　近些年在一些重要的美术作品展览中，不少油画家都在自觉地以一种平民化视角来选择表现题材，力图以此来反映时代主题和社会风貌，画普通人、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已经成为许多画家的基本创作理念。但由于一些画家对平民化视角的误解等原因，也存在着主题先行、对表现主体关注与认识不够、平民化异化为庸常化、伪平民化等一系列亟待思考和解决的问题。

　　所谓“平民化视角”，是指以普通百姓的生活为关注重点、从平民的角度去进行社会性的观照。具体在文艺创作中就是用作品表现老百姓的日常生活，用底层叙事的方式建构艺术的价值系统。

　　可以说，近些年中国油画创作的平民化视角转换是社会进步与现实需要的共同选择。新时期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随着我国民主化进程的不断推进，关注与表现老百姓生活也成了文艺创作等领域的变革方向，文艺家们以平民化的视角来反映现实、反思历史逐渐成为一种时代主流。此外，当今油画家们的创作束缚更少，更注重表达自己的个人意趣和阶层诉求，顾及受众的欣赏需求，更重视彰显自己的风格与个性。而社会大众对油画的审美趣味也发生了变化，从被动地接受转而变为主动欣赏，以寻求来自艺术本身和本体需要的审美体验，他们更喜欢那些由自己所熟知的素材所构成的作品，更需要在作品中感受到对他们精神世界的人文关怀。

　　就平民化视角的表现主体、创作方法及多重内涵等方面来看，平民化视角首先体现在画家们选取的表现对象，他们以普通百姓为画面主角，在表现平民生活时更趋向日常化、世俗化。在表现大众熟知的生活场景的同时，画家们也在表达自己对社会发展进程的思考。如果说罗中立的油画作品《父亲》更重视写实表象下的象征意义，当下油画家的作品在塑造平民形象时已经明显淡化了象征意义，而显得更为直接、鲜活。

　　其次，画家是用一种平民化的眼光去观察、体验、表现，而不是以精神理念说教者的身份去俯视表现对象。平民化视角下的油画作品全方位、多角度地表现了当下中国的日常生活图景，其题材包括城乡普通居民个体与群体形象写照、民工生活、农村民俗、少数民族风情、军旅生活等，这些构成了一个民族与国家的群体形象，反映的是国家社会变革与发展的伟大历程。

　　此外，当下性是平民化创作的一个重要特征。个性化的人物形象具有属于这个时代的典型化特征，能够启发人们正视现实，反思社会。

　　油画创作的平民化视角转换不仅仅是简单地改变了表现对象，其价值与意义体现在多个方面。用一种平民化的视角向世界展现当代中国真实的艺术形象，它体现了一种民族的自信。就如同国家的改革与开放，它向世界展现的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和深厚文化底蕴的大国情怀。

　　视角的平民化转换还让艺术创作回归了它的本体价值。脱离了现实生活，艺术家的创作就会成为无源之水，其创作也会流于空洞与苍白。“小道怡人，大道感人”，只有关注人民大众的现实生活，感受时代的脉动，才能创作出感人的作品。

　　平民化创作还要求画家在平凡的生活中发现不平凡的创作元素，通过富有创意的构思和恰到好处的技法将自己的创作观念表现出来。社会在不断发展进步，笔墨当随时代，平民化视角下的社会画卷也在不断呈现其精彩，它必将推动与促进油画创作本身。

　　平民化视角下的油画创作同样存在着一些需要注意的问题。有的画家把平民化理解为庸常化，误以为任何对日常生活的表现都有艺术价值，还有的画家对平民化的理解肤浅，认为越是落后土气的形象越具有现实性。在一些展览中那种傻傻呆呆的农民工形象一度曾有泛滥之势，却对新时期农民健康、文明、富裕的整体形象视而不见。

　　也有的作者深入生活不够，视角狭隘，把握不住这个时代整体的精神气质，只是一味地在写实或者风格化等层面炫技。这也反映出一些油画家创作与生活的脱节，思想与技术的不对称。题材的雷同和表现手法的陈旧也导致一些表现平民生活的油画创作没有新意，缺少一定的艺术价值。这说明创作视角转换只是一个创作观念与方向的变化，决定油画作品的图像价值还有其他一些不可忽视的因素。

　　艺术创作的价值在于它对生活的深入表现，做到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它不能停留在简单再现的层面，而要通过具体可感、富有审美价值的形象，来提升大众的精神品格、引领大众高尚的审美追求。平民化创作更需要当代油画家具有崇高的使命感与精品意识，创作出无愧于这个时代的油画力作。

　　(作者为江苏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