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志杰：谷歌地图时代我们如何画山水

　　11月22日，为纪念林风眠先生诞辰116周年，林风眠艺术园与中国美术学院共同主办的“世纪风眠——林风眠画传展”在广东美术馆开幕，与此同时，成立3周年的风眠艺术空间也推出了年度大展——艺术家邱志杰的个展“世界尽头的思想”来庆祝林风眠先生为艺术传承所做出的杰出贡献。邱志杰是中国美院的老院长肖峰的弟子，肖峰院长是林风眠先生的学生，而邱志杰在广东的首个个展又在为研究林风眠艺术而建立的风眠艺术空间举办，薪火传承，令人感动。

　　如果先不谈林风眠在艺术教育中的成就，仅仅从画面的构建本身来说，他已经把自己摆在了非常独特的、可以和世界进行对话的高度。邱志杰说：“作为中国现代艺术教育的开创者，林风眠提出了一种我们如何去观看世界的、在西方现代主义艺术之外的、来自中国图像背景的解决方案。在寂寞中，他完成了对整个世界的重新感知。我经常在想一个艺术家工作的责任，可以做教育家，做社会活动家，归根到底，艺术家要在画面中为人们提供一种重新思考世界、重新感受世界的路径和可能性。”因此，这个展览之所以叫“世界尽头的思想”

　　这是一个需要花好几个小时去慢慢看的展览，因为每一件作品都含有极其密集的信息量。通常在美术馆里，观众平均在一件作品前停留的时间不超过12秒，但是对于邱志杰的作品来说这可远远不够，你必须花许多时间去研究画面上出现的语词，像是研究一份失传的上古地图，在分析一个语词与其他语词之间的隐秘联系时露出探宝者的会心笑容——即使限于视野所及的高度，很大一部分画面并不能清晰地被观者看清楚。

　　所以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值得，也非常需要到达展厅现场去观看的展览。整个展厅通过作品“世界尽头的思想”、“龙脉系列”、“世界地图系列”三组作品，交集着邱志杰严密而庞大的知识与思想体系，场域感强烈。邱志杰提示说：“龙脉系列讨论的是政治的地理基础，或者地理的政治可能。”这些作品探讨地理和历史的内在相关性，其实追问的是，我们如何面对今天的知识。

　　以“世界尽头的思想”系列水墨作品为例，邱志杰说，通常一幅画创作时间要一个多星期，但相关资料收集则要两三个月。他会在网络上大量收集关于主题的词汇，画成引导图。他告诉记者，“有些地方会产生出一些逻辑关系，有时候会有一些特别显眼的东西跳出来成为 高山 ，有时候会有一些因果关系成为 河流 的上下游，这些关系记录在纸上，就成为一个树根状的目录。但这还只是一个读书笔记或者思考的轨迹，紧接着，我会把这些概念写在草纸片上摆来摆去，有时候两张纸片之间会出现第三张纸片的身影，在那个时刻诗意可能会突然间产生出来。比如说在 旅行者 的道路上，出现了 玄奘 、 马可·波罗 这些名字，然后突然间出现了 漂流瓶 ，这种时候某种诗意忽然在这个瞬间产生出来。所以对我来说，做这个事情，它既是一种 谷歌地图时代的山水画 ，它也是一件书法作品，也是一件诗歌作品或者观念艺术作品。它是一个无法定义为水墨画、山水画、文学写作、诗歌写作、观念艺术的作品，那么我们就找到了世界的一个尽头。”

　　邱志杰的地图是用概念之间的关系来工作的。这让工作本身像是一场无穷无尽的哲学或者逻辑学实验，从每个语词都可以单独生发出来一个新的系列，语词不可穷尽，概念不可穷尽，思想不可穷尽，这个世界也同样不可穷尽。

　　但并不是说，这些作品就只是 观念 的盛宴，它其中同样包含有邱志杰对山水画当代转换的尝试。他告诉记者：“我们以前看山，是立足在平地上，所见山与山之间互相遮挡，云气遮掩、林木深幽，我这个系列最早的画里，也是整张地图采用俯视角度，而局部山的画法还是平视的方法，像是古代地图的画法。后来我发现了新的画法，用来体现这种视野调整之后的新的对山水的感受——例如 等高线皴 ，用来表现山与山之间互相挤压，褶皱，共同镶嵌在大地之上的这种新的艺术语言。用以表现谷歌地图时代人们对山水的情感。”

　　如果说重述对山水的情感，是一代代山水画家所承担的使命，那么感知世界的基本模型的建立，其实任务是双重的。邱志杰说：“这些画有观念艺术，但是在纸上拿着毛笔画山的时候，自然就有别的使命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