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培大：节气与书法

　　“二十四节气”是指通过观察太阳周年运动，认知一年中时令、气候、物候等方面变化规律所形成的知识体系。中国古人将太阳周年运动轨迹划分为24等份，每一等份为一个“节气”，统称“二十四节气”。具体包括：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它作为中国人特有的时间知识体系深刻影响着人们的思维方式和行为准则，并在中国传统艺术表现形式——书法中常有体现。

　　为人熟知的东晋王羲之《快雪时晴帖》便是一例，此书札28字：“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王羲之顿首。山阴张侯。”此帖表现雪后，天空初霁的愉快心情并问候亲朋之意。此处“快雪”应有两层含义，其一为雪来的匆忙，无准备之意;二为急雪，下雪时间短暂之意。因此，有人认为，当与二十四节气中“小雪”对应。古籍《群芳谱》中说：“小雪气寒而将雪矣，地寒未甚而雪未大也。”进入该节气，气温下降，逐渐降到0℃以下，但大地尚未过于寒冷，虽开始降雪，但雪量不大，故称“小雪”。冬日，寒冷的天气尤为让人思念亲友，《积雪凝寒帖》便表达出王羲之对友人周抚的思念：“计与足下别廿六年，于今虽时书问，不解阔怀。省足下先后二书，但增叹慨。顷积雪凝寒，五十年中所无。想顷如常。冀来夏秋间，或复得足下问耳。比者悠悠，如何可言。”分别26年的老友啊，在这酷寒冬日里，对你备感思念，愿你一切安好，寄望明年相见。而王家另一位书家王珉也曾经喟叹年关之交、深冬腊月的忧戚：“珉顿首顿首。此年垂竟，悲怀兼割，不自胜。奈何奈何!寒切，体中比何似，甚耿耿。仆疾遂不差，眠食少，忧深，遣书不次。王珉顿首顿首。”(《此年帖》)此帖当描述大寒，这是二十四节气中的最后一个节气，也是中国大部分地区一年中最冷的时期，《授时通考·天时》引《三礼义宗》有云：“寒气之逆极，故谓大寒。”

　　除却冬日，酷暑也往往使得不少书家牢骚满腹。蔡襄《暑热帖》便是一例：“襄启。暑热，不及通谒，所苦想已平复。日夕风日酷烦，无处可避。人生缰锁如此，可叹可叹。精茶数片，不一一。襄上，公谨左右。牯犀作子一副，可直几何?欲托一观，卖者要百五十千。”蔡君谟将暑热比作人生缰锁，无处不在无处可逃、真令人莞尔，生出同理之心。而我们亦不会惊讶于在冬季议论诸多的王羲之也曾描绘夏热的情境，他在《今日热甚帖》中言道：“今日热甚，足下将各勿勿，吾至乏，惙力不具，王羲之白。”

　　除了冬夏两季，“宋四家”之一米芾亦有《焚香帖》传世，其文曰：“雨三日未解，海岱只尺不能到，焚香而已。日短不能昼眠，又人少往还，惘惘!足下比何所乐?”细雨霏霏，已经三天没有停歇，海岱楼虽然离我很近却望不到，每日只得焚香而已，可见米芾心情之忧怅。此帖为米芾知涟水军时所写，涟水在江苏省，是以帖中当描述的是江南梅雨季节。“艳阳辣辣卸衣装，梅雨潇潇涨柳塘。南岭四邻禾壮日，大江两岸麦收忙。”描写芒种季节的诗句或可让我们遥想米芾作帖之情，雨三日未解，米芾无奈之下发出“足下比何所乐”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