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炼：北美大湖

　　纽约《世界日报·周末副刊》专栏之八

　　北 美 大 湖

　　十多年前，美国国会收到提案，建议将纽约州与加拿大蒙特利尔边境的香槟湖(Lake Champlain)命名为大湖，与五大湖齐名。其时，国会、媒体和民众分成赞成和反对两派，互不相让。

　　百万年前北极冰川退缩时留下五大湖，其淡水蓄积给了北美灌溉之便和水产之利，使北美大地肥沃而富足。

　　五大湖更是著名旅游胜地。二十年前的冬天我去休伦湖(Lake Huron)，到加拿大安省小镇萨尼亚(Sarnia)与美国密州休伦港相邻的湖岸。我与几位友人驾车穿行于森林中，在一个下坡的路段，从林中缝隙突然看见前方横立着一道深蓝色的高墙，墙头有鸥鸟上下翻飞。再细看，才辨认出那是蓝色的湖面，但不明白为何湖面不是水平的却是立着的，真是奇妙。

　　那时我住在安省小城，离伊利湖(Lake Erie)很近。湖边林中有不少池塘，枯朽的老树倒在池塘里，景色极像四川的九寨沟。但不同的是，露出水面的所有树干上都爬满了一排排乌龟，全都伸长了脖子仰望长空，一动不动，像在冥想。我坐在岸边长时间观察这些千年龟，犹如陪他们打禅。

　　十多年前在明尼苏达任教时，秋季与一群外籍教师去游苏必利尔湖(Lake Superior)，我自告奋勇当司机，开车去大湖西端的旅游名城德鲁斯(Duluth)。从德鲁斯沿湖向东北行驶，一路全是秋叶碧水，美不胜收，这是美国50个必游胜景中最美的湖岸。那次同游的一位法国女教师，晚霞中坐在湖边不肯离开，众人叫她上车，她却说想嫁给湖边的印第安人。

　　每次去芝加哥，自然会到密西根湖(Lake Michigan)边散步。市中心的那段湖岸，旅游设施极好，就像杭州的西湖沿岸。但湖边鹅群鸭群太多，不仅阻挡了游人，而且遍地留下地雷，让人难以下足，但愿现在改观了。密西根湖也很神秘，有次乘小飞机从芝加哥飞往东岸，低空掠过湖面时，我看见湖面翻滚着一排排白色小亮点，说是水波兴起吧，却风平浪静，说是鲤跃龙门吧，飞机上怎能看见鱼?返回芝加哥时又见这一奇景，看不明白，只能留作未解之谜。

　　安大略湖(Lake Ontario)是我去的次数最多的大湖，西岸的尼亚加拉大瀑布和东岸的千岛皆是旅游名胜。有次从纽约乘火车去罗切斯特，沿大湖南岸向西行，途经一片大森林，只见树木都从水面的雾霭里长出来，景致犹如梦境。后来得知，此为五大湖的缩小版，叫五指湖(Finger Lakes)，是纽约州西部的风景名胜，也是康奈尔大学的所在地。

　　其实，百万年前冰川退缩时，不只留下了五大湖，北美湖泊无论大小，几乎都是冰川湖。当年居新泽西，我的窗外十步之遥有两个林中小湖，水很深，盛夏时晶莹透澈的湖水冰冷清冽。一年四季湖边的密林中都闲荡着成群的野鹿，花色各异的禽鸟每天清晨都将人从梦中叫醒。

　　当然，这些湖泊不仅是自然美景，也有人文遗迹。七年前住在麻州时，有两个小湖最让我心仪，一是麻州东部的瓦尔登湖(Walden Pond)，散文家梭罗在湖边写下了名著《湖滨散记》，再是麻州西部的彭图苏克湖(Pontoosuc Lake)，小说家麦尔维尔在湖边写下了巨著《白鲸记》。我曾到这两个湖里游泳，潜意识中兴许是去向文学名家采气。

　　纽约州北部的香槟湖是著名的湿地自然保护区，鸟类栖息的天堂。国会最终未将香槟湖命名为大湖，可能是因为五大湖在地理上连成一片，而香槟湖却独自飘逸。电视上时任总统克林顿赞同多数人的说法：It is a great lake, but not the great lake。这句英文中的a和the用得极其精彩，与大湖一样让人回味无穷。

　　2011年1月，蒙特利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