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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败皆“他者”:关于高居翰先生的隔

2017-02-19 09:45:17 

  时间就像一条奔流的大河。著有《气势撼人》《隔江山色》等艺术史专著的美国艺术史家高居翰(于2014年2月14日去世),离开这个世界已有三年了。中国美术学院近日也将举办系列活动纪念高居翰。《澎湃新闻·古代艺术》今天起将陆续刊发一系列文章,纪念并探讨高居翰先生:作为一位地道的西方学者,高居翰对于中国书画的意义到底何在?

成败皆“他者”:关于高居翰先生的隔

高居翰先生晚年(Sarah Cahill摄)

  高居翰先生对西方世界认识中国绘画确有较大贡献,而其借用社会学研究方法、细致入微的“图析”法与生动的叙述性文体对于中国古代绘画的研究也确实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与思路,《气势撼人》《隔江山色》等对研究与普及中国古代绘画居功极伟。恰如其系列丛书的责任编辑杨乐所言:“最打动人的地方在于他对中国绘画真诚的热爱与认真的研究。”

  高居翰作为研究中国古代绘画的西方学者,无论是从社会学角度研究中国绘画,还是从图像的分析、行文方式以及其开拓的学术空间……无不值得国内学者借鉴,其长处显然在于“他者的视角”,而其短处或也正在于“他者”。对于中国绘画,高先生是热爱的,他的书很好读,“他者”的视角确实让他的文章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深度与风格,看到一些中国学者看不到的问题,然而,他到底仍是一个“他者”——个人认为,知识结构、文化差异、笔墨认知的缺失与对中国文化的理解不足导致他对中国绘画的理解在不少方面仍有隔处,这也导致他的观点一直颇多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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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五代董源《溪岸图》(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溪岸图》自然是一例,2012年笔者在上海博物馆“美国藏宋元画展”上面对这样一幅古代气息扑而来的黯淡画作,想起高居翰先生彼时仍坚持此作是张大千仿作的观点,几乎匪夷所思。高居翰先生所依据的观点如笔触模糊、结构布局以及图式等的不合理之处,与传世董源作品或有差距,但从绢本质地与笔触以及画作的气息而言,也不可能得出这必出于张大千仿造的结论,其观点之武断确实是让人惊讶的。

成败皆“他者”:关于高居翰先生的隔

高居翰(后排左一)与张大千(前排左一)的合影

  在2010年配合“中日藏唐宋元绘画珍品展”所作的《早期中国画在日本——一个“他者”之见》一文中,高居翰认为,中日两种不同的鉴藏传统体系产生出“两个不同的梁楷”,大意是中国鉴藏体系多看重梁楷的工笔画,对梁楷的减笔一格则评价不高,而日本则一直将梁楷的减笔奉为国宝,文章有,“中国收藏家所承认和收藏的梁楷是天才的画院名手……作为减笔画大师的梁楷之作仅存于日本……”高先生的意思其实是很明显的,即中国鉴藏体系多看重梁楷的工笔一路,对梁楷的减笔一格则评价不高,而日本则一直将梁楷画作捧为国宝——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高文中所指的王季迁等人只是中国鉴赏者的个人喜好而已,以此为据得出中国人不能欣赏梁楷减笔画及“两个不同的梁楷”未免又失之于武断。况且,日本收藏的梁楷画其实是工笔与减笔均收藏的。

成败皆“他者”:关于高居翰先生的隔

南宋梁楷《太白行吟图》(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日本人崇尚梁楷其实只是在中国人鉴赏评价后的亦步亦趋,翻开《南宋院画录》等典籍,关于梁楷减笔画作的收藏与赞美散见各处,而绝非高先生所暗示的中国人对梁楷减笔画的不能理解与评价不高:明代宋濂在跋梁楷《羲之观鹅图》中称梁楷“君子许有高人之风”,明代张所望《阅耕余录》记有:“余家藏梁楷画孟襄阳灞桥驴背图,信手挥写,颇类作草法而神气奕奕,在笔墨之外,盖粉本之不可易者。”……无不叙说着国人对于梁楷减笔画作的礼遇赞叹,何况,台北故宫的《泼墨仙人图》与上博的《布袋和尚图》其实也是减笔画之一种,高先生断言“作为减笔画大师的梁楷之作仅存于日本”是颇让人惊异的。

  明代陈继儒《太平清话》记有:“余曾见梁楷(绘)孔子梦周公图、庄生梦蝴蝶图,萧萧数笔,神仙中人也。”即可以想见明代人对于梁楷的追慕,梁楷的“萧萧数笔”中活泼泼的精神正代表了历代中国人对自由的向往。

  奇怪的是,一方面,高教授极个人化地认为中国藏家不能欣赏梁楷那样的减笔画(或曰写意画),而另一方面,在《写意——中国晚期绘画衰落的原因》一文中,对于中国减笔画或写意画在明清的发展,高教授又将之归为中国晚期绘画衰落的原因,而其论据则主要是诞生于清代商业城市因商业发展而导致写意画的繁荣,虽然对于彼时画家所处经济环境分析较深入,然而对于徐渭、八大、金农等对近代中国绘画繁荣形成的巨大影响则并未涉及。而一些基本的论据则因高教授对中文的理解而导致偏差,如文中举例:“黄研旅通过一位中间人委托八大山人绘制山水册页……他在题跋中写道:八公固不以草草之作付我,如应西江盐商贾者矣。他的话清楚地表明,他认为那些简约式作品质量较低,而画家本人也可能会有同感。这与近期以简约为上的批判性见解形成了鲜明对照。”——这一段里,高居翰或混淆了两个概念——“草草应酬之作”与“简约之作”。

  “八公固不以草草之作付我”所说的其实是一种草草应酬之作,而与真正的简笔写意之作是完全不同的,真正的简笔之作因是代表画家自由内在的精神,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八大山人真正的精品代表作正是简笔之作,而岂可将之视为“草草之作”?高先生将之混淆且得出“这与近期以简约为上的批判性见解形成了鲜明对照”的观点自然也就无甚说服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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