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收藏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是获得与日俱增的各式古物藏品,在斋室灯光下独自把玩,从中领略鉴赏的愉悦?是坐拥奇珍,秘不示人,享受独有的自我陶醉?亦或是期待成为声名远播的大鉴赏家,获取藏家众星捧月般尊敬的荣耀?也许是,也许都不是。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收藏之路其实是充满苦涩的,只要你一不留神踏上了收藏这条不归之路,你便注定从此心灵备受欢乐与痛苦,兴奋与焦虑,得意与懊恼的无尽煎熬。
收藏具有极大的魅力,这是不言而喻的。她是一座永不枯竭而又充满诱惑的宝藏,又是一道布满棘刺和陷阱的深渊。身入其中,无论你如何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也会感受知识的贫乏和浅薄;无论你自信眼力如何过人,在浩如烟海、五花八门的历史遗存面前,也会感到力不从心的无助;即便你富甲天下,身拥千万,当你投入收藏时,也常常会感到囊中羞涩,捉襟见肘。
《鹰石山花图》潘天寿
在收藏圈中,你会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在这里,只有“眼力”是最受尊重的,没有身份、地位高低贵贱之分。那些平日傲慢的达官显贵、腰缠万贯的大款、经纶满腹的文人墨客,只要一脚迈进这嘈杂纷乱的“鬼市”地摊、古玩店铺,昔日的孤傲、清高、自矜、权势、骄横,都被这满世界的古董旧货新品赝物所洗涤、融合,变成了地道的“淘宝者”、普通人。像常人一样亢奋、激动、懊恼、悔恨不已,亦为几个铜板斤斤计较,争得面红耳赤。有位记者这样描述在北京潘家园“淘宝”的众生之相:“一网撒下去,一定能够网住一二个部省级官员,三四个教授,七八个大款,还有一个小偷或盗墓者。”
在古玩早市地摊,我曾目睹一位省级要员,非常虔诚的请一位藏友为他刚淘得的一件古瓷掌眼。此人在地摊上被行内人称为古瓷“一眼准”,而他的职业,只是某小巷口的一名补鞋匠。我还见过一位著作等身、声名显赭的某名牌大学教授,为一尊北魏小铜佛像的真赝与一位工人打扮的年轻人争辩得面红耳赤,最后不得不俯首称臣,接受那位只有初中文化的铜佛收藏家的观点。
我曾应邀去过一位居室不过40平方米的藏友家,他家墙壁用旧报纸糊着,一张破旧的写字台上放着全家惟的一件奢侈品——16寸的旧彩电,可当他拉开一排简陋的木柜厨门,看到柜中整齐地摆放着他以20多年省吃俭用之心血收藏的近千面从战国至清代纹饰精美的铜镜时,我不由得肃然起敬。
《井冈山》李可染
和无数初入藏界的朋友一样,我开始只是带着一种对古物朦胧的企盼以及骨子里对传统古代文化的追崇开始了收藏之路。每每在博物馆的玻璃柜前,欣赏商周古铜器的凝重雄浑、汉唐古玉的鬼斧神工、宋明古瓷的拙朴典雅,心中便会由倾情艳羡进而产生一种不安分的躁动;我也要收藏和拥有古物。最初进入收藏时,总是陷入一种莫名的焦虑、浮躁、“捡漏”“淘宝”的欲望之中。因一件心仪的古物而牵挂不已,为失去一件宝物的机会懊悔万分。
我至今仍然记得,一幅黄秋圆的四尺山水图700元嫌贵放手;一品有一流釉色、器形规整的南宋粉青龙泉炉,要价3000元,却只留下张照片就放弃;一件28厘米的刻划“枢府”款的大碗,内有双鹤缠枝纹饰,釉是一流的鸭蛋青色,只为8000元价偏高,眼睁睁让别人夺得;一面铭有“东王公”的东汉神人车马镜,径20厘米,纹饰精美,钮大缘厚,黑漆古包浆,已经拿下却因卖主要搭卖一个影青碗赌气放弃,这类当断不断而失去机会的例子,在我十几年的收藏生涯中不胜枚举。
至于因固执已见而误入“套局”,“捡漏”心切而购得赝品,就更是家常便饭了。当然,也有过恃眼力捡漏的愉悦、凭机缘得“宝”之惊喜。正是在这种跌跌撞撞、坎坎坷坷的收藏过程中,感受着收藏者的真正乐趣,从而不断领悟收藏的本质和内在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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