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甫的“藏家绘事”，中国文人大藏家是怎样养成的？

　　编者按：本号曾撰文“大收藏家322期：王文甫，当代收藏齐白石篆刻第一人”，为大家介绍了前后收藏有五百枚齐白石北堂刻印的大藏家王文甫先生，当时亦知其善于书画，惜未能一见。今有幸得见之，同时又有上海著名文艺评论家令野先生的赏评文章(见下文)，遂欣然荐之于诸同好。前可以师之以收藏，后可以友之以书绘，古文人名士之风范，今日于文甫先生身上重现矣!

　　藏能知鉴自滋华 ——王文甫艺术创作谈

　　随着世道的太平，玩收藏的人越来越多，大抵已成洪流之势，书画文玩，不一而足。于世道，这是好事，至少有人开始知道了祖宗留下的诸多文化传统里，还有许多好玩的物事，不知不觉间，也算得见识了文化这个无时不在的“巨人身影”，或者当是远观了一下。

　　当然，真正的收藏家往往不是置身这样的洪流中的，他们是洪流的一份子，但恰如汇聚成流的那些清溪。这样的清溪，大多并不在常见处，他们或隐于茂林修竹之间，或置身在野山秀峰的壑谷中，而对于时代的文化大江大河，他们则是以自身的存在致以深深的敬意。

　　当这样的藏家，常常也会不经意地在我们的日常生命中出现。他们很是日常，也很平淡，只是对于自己所深爱欢喜的收藏，大抵都是沉浸其中而不能自拔，且每有一分所获，便是迎来一寸甚至是一丈的生命喜悦。我想，以收藏齐白石五百方篆刻作品名世的聚石楼主王文甫先生，便是这样的以自己文化鉴藏存在，向时代文化的大江大河致敬的藏家。

　　其实，出身于沪上书画世家的王文甫，自幼受到祖父著名书画家王康乐，以及乃父著名中国艺术史论家、山水画家王克文的艺术熏陶，从而不知不觉地爱上中国传统文化的书画印艺术，这样的喜爱跟随着他始终不离不弃，转眼已是半百了。

　　虽然，他自少年时代的十七岁开始收藏第一方齐白石印，到最后的第五百方，历时三十年，且以此藏品惊艳世人，然而他却不是那一味收藏而不知品鉴者，而是随着藏品的丰富，其品藻亦越发深入，不断地深潜史海打捞这批齐白石篆刻巅峰时期作品的创作由来，因了他的这份执着和韧劲，也因为他的传统文人意气，沉湮史海已久的前身藏家、民国海上巨贾同时也是文人的北堂陆质雅身世以及与白石老人的关系等等，竟为其一一证实，作为这批藏品的鉴藏者，既获得了藏家生涯中的无限喜悦，也为今世及后代进一步全面研究齐白石的艺术创作，打开了又一座丰沛的丛林，令诸多齐白石研究专家和喜爱齐派金石篆刻艺术的印人们拍案叫绝。

　　当然，作为一位中国传统书画印艺术品的大藏家，王文甫先生的鉴藏谱中并不仅限于齐白石五百印石的珍藏，近世书画大家之作，张大千、吴湖帆、黄宾虹、于右任等，以及齐白石的书画作品皆有可观之作所在。

　　大凡懂书画印艺术品鉴藏者，眼光高远，其手当也不低。明清时期乃至民国过来的出了名的藏家，自身大抵也就是一个书画家，这是中国文人收藏的传统，也是藏者的一种境界。明代董其昌、李日华、项子京、文征明，晚清的吴大澂、吴昌硕等等，近现代的吴湖帆、唐云、钱君匋等，皆是书画高手名家。而对于出身书画世家的王文甫来说，显然这也是一种文化的自觉，乃至一种日课罢了。

　　记得他在沉浸于陆质雅史料蒐集那一刻，我曾问到，最近还画画吗?他说，忙。当时他拿了一些画了山水的扇面出来给我看，说，有空的时候，还是要画一些的。转眼到了去年，他说开始画画了。听到他画画，我一点也不惊奇，觉得正好，正是接续了传统文人品藻的传统，好事。前些日子，他发来了他的部分山水画和花鸟画创作，研读之下，发现他不仅是精于鉴藏的收藏家，骨子里还正是一个相当有意思的书画艺术家呢。

　　王文甫的山水和花鸟画创作，既有得之于家传的笔墨，也有自己多年来研究品藻宋元山水和院体花鸟的心得。他的祖父王康乐先生为张大千、黄宾虹入室弟子，身兼两家之长，是为家传所在，因此他的山水画既有张大千的泼墨意趣，也有黄宾虹的逸笔勾勒，以青绿山水的面貌出现，自有一番自得逸趣的滋华;而他的花鸟画则由宋人院体的工笔兼写意而敷之，画面清雅幽远，文人画气息流溢。

　　显然，作为一个书画印艺术品藏家画到这个份上，我想也是应该的，这也是他“藏能知鉴自滋华”的一种结果，或者说他作为一个有品味的文人藏家的追求。明代书画大家董其昌曾在其《画禅室随笔·画诀》中论到：“士人作画当以草隶奇字之法为之，树如屈铁，山似画沙，绝去甜俗蹊径，乃为士气。不尔，纵俨然及格，已落画师魔界，不复可救药矣。若能解脱绳束，便是透网鳞也。”观读王文甫的中国画，不以画师论，若以文人作为的“士气”而论之，可谓比较中肯的。只是如他这般能鉴藏而出手不低俗的藏家，当世并不多见，他的山水、花鸟画作品亦如他的人一样，是一条隐身于茂林修竹间，野山秀峰壑谷中的清溪汩汩不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