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郑板桥这样评价自己的朋友金农:杭州只有金农好。
时间的过滤往往公正不倚。出生在杭州的金农被贴上“扬州八怪”之首的标签,这一标签的意义就是,直到如今,人们依然会认为,金农以神奇的方式,超越了他的时代和文化,他的价值无法低估。一如他毕生有金石之好,这种对永恒的追求,同时铸造了他的书画语言。
金农小像
八怪之中,我尤喜金农。他首先应该是以诗人雄名于世。几年前买到一本1979年上海古籍出版的《冬心先生集》,爱不释手。据说还有线装本的《冬心先生集》,看孔夫子旧书网,价格太高,却又极其想收入囊中,这几天辗转反侧,想来就为此事纠结。
金农的画,笔法古朴,拙趣横生,而他的漆书,“金农墨”浑厚如漆,与画相得益彰。我们看他的《杂画册》之《荷塘忆旧图》,就是如此。这是金农的一幅设色点染之作。画面,长廊,栏杆,荷叶清丽,一人凭栏赏荷。倒也是寻常景致,深深浅浅随意点染的绿便是那荷,并无技法精深之感。右上角题为:“荷花开了,银塘悄悄。新凉早,碧翅蜻蜓多少?六六水窗通,扇底微风。记得那人同坐,纤手剥莲蓬。”
【清】金农 荷塘忆旧图
清人方薰《山静居论画》云:“画有可不款题者,惟冬心画不可无题,新辞隽语,妙有风裁。”金农则自言,“每画毕,必有题记,一触之感。”读者无法不被金农浑然天成、耐人寻味的题识触动,又被这沉厚古穆的书法所吸引。纤手剥莲蓬,手有余香。荷塘清香四溢,静默不言。同坐的“那人”是谁?而今“那人”又在哪?夏荷之清香,阵阵袭来。“那人”寻遍画面不见,却又无处不在。你看着这花开了,这花又败了,世间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你也无法一一去细说,然而此时说不定就在这荷塘边,你正与“那人”相逢。
此画作于1759年,即乾隆二十四年,此时金农已有73岁。
这一年,他自写小像,一飘然长须的老者,沉然前行。他以焦墨渴笔勾勒自己形象,漆书题款,曰:“予今年七十三矣,顾影多翛然之思,因亦写寿道士小像于尺幅中。笔意疏简,勿饰丹青,枯藤一杖,不失白头老夫古态也。”他也曾“家有田几棱,屋数区,在钱塘江上,中为书堂,面江背山,江之外又山无穷”,却终身布衣,五十岁以后才学画,老年时生活困窘,寓居扬州西方寺,靠抄经刻砚度日。1763年,金农77岁,殁于扬州佛舍。次年,由友人、弟子筹资归葬杭州。
与刚到扬州的落魄相比,金农也有“岁得千金”之时,但他好游历,卒无所遇而归。工书善画,好鉴藏,加之传统文人品格的束缚,“千金之财”也只能“随手散去”。
我倒以为这是金农乐意的归宿,不被世间财物所累,也不求闻达,一室之外,不过山水而已。
何况,金农还有两个最为得意的弟子,罗聘和项均,对他来说,也是圆满。后世也有许多金农的追随者。微博上有个叫老树画画,他的画面很简洁,不过是长衫、春光、山村、田园之类,人生智慧却也非常独特。每次看到老树的画,我总会想到金农。但是,看到老树的一个访谈,他正色说:我没有临摹过金农。
好吧。这位时常能创作出“非复尘世所见,盖皆意为之”的画作的金农,涉笔即古,脱尽画家之习,却又现代感极强。他宜古宜今,并不孤独。
版权声明: 本站原创内容欢迎转载,转载请注明出处“环球美术网www.caanets.com”;本站发布内容部分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本站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