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篆、隶书在帝王的推崇、倡导下,在国子监“六学”和弘文馆、崇文馆、集贤院、翰林院等官学书法教育和研习制度中,获得了相对秦汉篆、隶书原生之后的复兴,并在开元、天宝年间取得了辉煌的成就,产生了诸多代表书家和碑刻作品。但由于馆院文化所致,在其体现规范整肃、雍容大气的同时,也表现出过于整饬、僵化的局限性。在当代书法语境下,合理地对其进行评估和分析,必将有益于传统篆、隶书经典的当代传承和发展。
李阳冰《三坟记》拓片局部
唐代篆、隶书的成就与价值
□王成聚
唐代是中国封建社会发展最辉煌、最灿烂的时期,在各个领域都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唐代的楷书与草书一直被后人视为体现唐代书法艺术的最高成就,但篆、隶书也不失为唐代书法艺术百花园中的奇葩。唐代篆书尽管发展缓慢,但李阳冰在前期篆书的基础上努力恢复了秦篆的法度;而隶书也开拓了新的形态及书体形式,有着特殊的地位及独特的审美价值。
首先,唐代书坛打破了魏晋以来篆、隶书沉寂的局面,摆脱了旧学的笼罩与束缚,使篆、隶书从积弱已久的旧书法传统规范中解脱出来。
篆书经过了先秦的昌盛,在秦朝完成了形式与法度的构建,曾经辉煌一时;而隶书取代了篆书,在汉代盛极一时。二者作为古文字并行且不断被使用,进入了一个相对自由、独立的艺术审美领域。魏晋以降,隶书走向衰弱,至东晋、南北朝时滑入谷底,历经数百年而一蹶不振。
唐太宗酷爱书法,曾大量购置历代书迹。李嗣真《书后品》云:“钱氏(钱毅)小篆飞白,宽博敏丽,太宗贵之。”《宣和书谱》著录擅书帝王有玄宗、肃宗、代宗、德宗、宣宗、昭宗。他们都能继承太宗尚书之遗风,示范天下,引领好书之风,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帝王之中,玄宗、肃宗、代宗都习篆书。杨震方《碑帖叙录》载:“《代国长公主碑》,唐玄宗李隆基篆额。”赵明诚《金石录》载:“《唐慈恩寺常住庄地碑》,大历六年代宗篆。”帝王们不仅躬身实践,而且还大力倡导。经过数代人的创作实践和理论探讨,唐代篆、隶书法彻底摆脱了前朝书法的束缚。李阳冰的篆书、李隆基的隶书均各领风骚,卓尔不群,表现出强烈的时代气息和鲜明的艺术个性。
其次,唐代书坛恢复重建了具有鲜明时代特点的审美风格,实现了篆、隶书的复兴并形成了空前的繁荣,为大字篆、隶书开辟了新的前景,扩大了榜书的书写体式及使用范围。
唐代帝王大多擅书。他们对书法艺术的直接参与,为书法艺术走向巅峰起到了推动作用。因唐玄宗好八分书,故隶书刻石兴于一时,造就了唐隶丰肥妍润、淳厚雍容的独特风姿。唐代的铨选制度把篆书规定为必修课程,而唐代帝王之中又有玄宗、肃宗、代宗等擅篆书,这在客观上确定了篆书的社会地位,推动了篆书艺术的发展。
唐代出现了李阳冰、史惟则、韩择木等篆、隶书大家。其中李阳冰以篆书名世,精工小篆,被誉为李斯后“小篆第一人”。其书圆淳瘦劲,为秦篆一大变革。释适之《金壶记》称“阳冰尤精书学,豪骏墨劲”,当时人谓曰“笔虎”。清孙承泽云:“篆书自秦、汉以后,推李阳冰为第一手。”《三坟记》为李阳冰篆书代表作,谓之“铁线描”。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中称其书“以瘦劲取胜”。又说:“篆书大者,唯有少温(李阳冰)《般若台》体近咫尺,骨气遒正,精彩冲融,允为楷则。” 李阳冰自称:“斯翁(李斯)之后,直至小生。曹喜、蔡邕不足道也。”可见李阳冰篆书成就之巨大。其代表作还有《城隍庙碑》《栖先茔记》《般若台铭》《滑台新驿记》《颜氏家庙碑额》《崔甫墓盖》等。
在“尚法”意识的指导下,唐人对魏晋南北朝以来隶楷杂糅的现象进行了溯本求源,消除了隶书错变的弊端,恢复了隶书的基本法度规范,创造出了与汉隶迥然不同的艺术风格,审美趣味产生了很大变化。玄宗治国,不恪守祖宗之法,力校书风之弊,锐意作章草、八分,摆脱旧学,一时习隶之风达到了自汉以后、唐以前任何一个时期都未曾出现过的兴盛局面。启功先生曾说:“唐人用隶书体,是使用旧字体,但能在汉隶的基础上开辟途径,追求新效果,不能不说是一种创新。”唐玄宗的代表作《纪泰山铭》雄遒伟丽、华艳典赡、雍容壮观的精神气度与审美特点成为盛唐时期艺术审美的主旋律,体现出大唐雄厚丰逸的时代特征,增强了视觉上的淳厚雍容之感。这意味着体现大唐盛世特征的篆、隶书真正成熟了,为大字隶书的书写与镌刻开辟了新的前景。当驻足于《纪泰山铭》刻石之下时,往往会为这一气度深深打动,产生对大唐盛世的追思敬仰。正如梁章钜评李隆基《纪泰山铭》言:“盖汉以来碑碣雄壮,未有及此者。汉隶无大字,欲作大隶者,舍此铭,奚所取法哉!”
再次,新的审美标准的形成,使书家林立、众派纷呈,扩大了篆、隶书的影响力。唐代经济繁荣,为篆、隶书的复兴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契机,为篆、隶书的发展提供了广阔空间,为书家施展才华提供了物质保证。
历代大书法家多是诸体兼擅。到了唐代,这种现象更为明显。如欧阳询,朱长文《续书断》称其“八体尽能,笔力劲险,篆体尤精”,并将其隶、行、草书列为“妙品”,大篆、小篆、章草列为“能品”。如徐浩,《续书断》称其“尝书四十二幅屏,八体皆备”,名列“妙品”。颜真卿擅真草,探讨“小学”、篆籀亦为其能。柳公权之真、行、篆并名重一时。再如殷仲容,擅篆、隶书,尤精题署,“皆精妙旷古”。朱长文《续书断》评其榜书为“绝笔”,“行者莫不驻车观之”。这些书家为唐代书坛带来了无尽的生机和活力。唐代书家在书写碑文墓志时,往往又多自篆碑额、墓盖,如李邕的《李思训碑》、李旦的《孔子庙堂碑》、李享的《石台孝经》、王知敬的《明徵君碑》等。书家不仅多能篆书,且风格多样,为篆书这种古体字的复兴提供了有利条件。
最后,篆、隶书的兴盛繁荣推动了唐代“铭石之制”的沿袭,加快了“小学”教育的有效推广,促进了唐代书学研究的发展。
版权声明: 本站原创内容欢迎转载,转载请注明出处“环球美术网www.caanets.com”;本站发布内容部分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本站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