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斗文
韩斗文(1903-1981),嘉定南翔人,沪上近代著名实业家、收藏家,是民国时期上海滩弹子房大王。解放后韩斗老将产业上交给国家,统一并入上体三厂。韩斗老酷爱名画,庋藏名迹既多且精,文革后期曾将其中家藏十件书画精品交予上海博物馆,另藏有石谿《秋山晴岚图》、齐白石《红鹤图》及黄宾虹《冷香阁雅集图 》、张大千《观音宝相》、石涛《山居图》等稀品,皆为历代不可多得的精品之作。韩斗老与杭州高氏三杰(高野侯、高存道、高络园兄弟)、张大千、马一浮、邓散木、钱瘦铁等人往来甚密,他所收藏的作品一般都喜爱邀请京津、江浙沪名流雅士题跋四周,聊以自赏。
今年是朵云轩拍卖成立25周年,本次春拍承蒙韩斗文家人的大力支持与信任,隆重推出韩斗文收藏专题,共设拍品十一件,皆为其家族在珍藏一个多世纪后首次示世人面目,件件专心,以餮藏家。
韩斗文珍藏石涛珍品《山居图》,石涛(1642-1708),清初画家,原姓朱,名若极,广西桂林人,祖籍安徽凤阳,小字阿长,别号很多,如大涤子、清湘老人,法号原济。南明元宗朱亨嘉之子,与弘仁、髡残、朱耷合称"清初四僧"。此画绘于康熙二十五年丙寅(1686年)45岁时(一说51岁),石涛时客南京,游历天印、灵谷诸地,这与画中题识也相对应。如今市场上早中年的石涛作品甚是稀见,不同晚年游戏之笔。恰逢今年故宫博物院首次推出四僧大展,也向世人展示了石涛一生较完全的面貌。石涛是中国绘画史上一位十分重要的人物,他既是绘画实践的探索者、革新者,又是艺术理论家。
石涛 山居图
设色纸本 立轴 76×33.5 cm
出版:《百研室珍藏名人画轴》,安定珂罗版社,民国二十四年。
说明:韩斗文旧藏,直接得自家属。
此图画面不大,竖式画幅自下而上,由近及远,视线从清晰到朦胧,逐层推进,最后被一座突兀隆起的山峰深深吸引。雪练般一泓飞瀑,自山巅垂直而下。微波荡漾的清流,蜿蜒盘曲,从画外斜入画中,将右侧画面截为三段,却又不知流向何处。
画意的重点,全在左侧。正中偏下横入画面的巨石,环抱着屋舍绿树。简单的几笔勾勒,大面积的敷色,赋予巨石以极强的整体感。桐荫柳色,翠竹苍松,门窗洞开而屋内空无一人,暗示了主人的静雅清修。诧異之馀,这才令人想起水中的一叶扁舟和持篙人。
全图笔墨,与我们常见的石涛中晚年那种恣肆汪洋或简淡率真的面目,有一定差别,但又正是他五十岁前常用的逸格细笔。再读长题,更是如沐薰风,何等惬意!
长题前半,是至少已在石涛的其他画作中见到过两次的一段文字,但仍有必要迻录一过:
唐画,神品也;宋元之画,逸品也。神品者多而逸品者少。后世学者千般,各投所识。古人从神品中悟得逸品,今人从逸品中转出时品,意求过人而究无过人处。吾不知此理,何故?岂非文章翰墨,一代有一代之神理。天地万类,各有种子,而神品终归于神品之人,逸品必还逸品之士,时品则自不相类也。若无斩关之手,又何敢拈弄笔墨,徒劳苦耳。
关于神品、逸品的标准,到了石涛的那个时代,已非新论,但在具体的创作中,究竟怎样的笔墨才符合其标准,却无定论。当时,以“四王”为代表的主流山水画家们为之不断求索,石涛等一批非主流画家也极为关注。石涛坚信,艺术创作毋须千人一面,甚至对同一人而言,也可以随着认知的不断加深提高而有所变化。前人由唐入宋,在一个“悟”字上下工夫,因得以由“神”而化“逸”,今人热衷于“逸”的发挥,却“转出”了流俗时弊,即所谓“时品”。对于这个巨大差别,石涛不得其解,似乎也不想去刻意解答,但他却希望通过创作来表达自己的追求。故此,长题的后半段,交代了创作起因:
余少不读书,而喜作书作画,中不识义,而善论诗谈禅,自觉又是一不相类之一彙也……一无所似,随其意之所到,拭目一过,亦如欣相晤者,敢为千载之下念我老迂。倘亦曰运际斯时,尤有唐宋之遗意云。诸君以为然否?
从这段文字涉及的时间、地点和相关人物及其共同关心的话题看,此时的石涛,正处于这样的一个阶段,即如何在创作中逐步理解、消化、表达自己在黄山经历中获取的丰富而深刻的艺术体验。与同道们一样,他也念念不忘“富春图”的逸气焕发,这一点,与主流画家们并无二致。但理解不同,话语有别,创作倾向更是别出心裁。“无所似”便无所不似,“随其意”则如欣向晤。也许,这就是石涛和他的挚友们所要追求的个人之“逸”。倘若转出个千人一面的公共之“逸”,还谈何“逸”。
此图传至后世,其影响从密布于裱边四周的题诗跋文中可见分明。这些文字中,许修直、秦文锦、贺天健三跋,写于上世纪20年代中后期。秦、许二人学养既深,法眼亦炽,秦云:“深得痴翁神韵”,贺天健虽为后学,但其一生追随石涛,而此时经眼的石涛画作已“不下数百本”。经各人评鉴后,许修直将此画编入《百研室珍藏名人画轴》,由安定珂罗版社承印,西泠印社、荣宝斋、艺苑真赏社发行,并誉为“清湘老人纸本山水小幅海内第一精品”。稍后,傅抱石醉心于石涛研究,尤其留心散见于画作的文字资料。据其弟子张圣石先生回忆,四十年代时,他由当时的中央图书馆借得《百研室珍藏名人画轴》,傅抱石看到此画,细细读过石涛的这段长题后,连说“相当重要,相当重要!”,遂将抄录文字的纸条夹入已出版的《石涛上人年谱》中,留待修订时使用。
此后,这件作品转归民国沪上弹子房大王、名收藏家韩斗文宝藏,并得陈汉弟、高时丰、高野侯、钱瘦铁、惠均、徐宗浩等一班耆老硕儒激赏。“文革”期间,此画列为“四旧”,理当收缴,幸得上海的文博工作者惜之,于八十年代初作为发还物资,退归韩氏。此段遭遇,已由高仁偶在去世前一年请章太炎从侄章立达代录的跋文中,交代得清清楚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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