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图书馆藏吴大澂题钟鼎彝器全形一组八屏,由仲威兄于故纸堆中检出,于其新著《纸上金石:小品善拓过眼录》(文物出版社2017年)首见披露(如上下图)。仲威兄名之《吴大澂题鼎彝八轴》,尝为与吴氏其它此类卷轴关联起来整体考察,此处擅自名之《吉金图轴》。全屏共廿四器,均吴大澂旧藏物,各器均有吴氏朱笔释注。
个中题识,除旁及钟鼎彝器释考外,个别也透露藏弆信息,最典型的是“宗妇方壶二”。吴氏自题:“王子刺公宗妇器,于光绪丙子年(1876)鄠县出土,七鼎六敦两壶一盘同文,皆为愙斋所得”,此语自然亦涵盖其上另一“宗妇盘”。最详尽的是“囗妇爵”,自题:“余于丙戌(1886)腊月由京赴粤,道出山左,遇刘估持此爵索售,云尚有一爵不知何人购去,迨至袁浦尹伯圜自潍县来,手持一爵,亦云同文有二器,余曰其一已得之矣,遂相与大笑”。此题可于次年(1887)三月十六日吴大澂致王懿荣书,两相比照:“在历下得一爵,适与伯元代购之爵同文。伯元云尚有一爵,不知何人购去,岂意此爵已先归愙斋。延津之剑离而复合,亦可喜也”(《愙斋赤牍》)。上自题两则属权威说法,且俱详实。
吴大澂督学秦中三年(1873-1876),钟鼎彝器蒐集甚丰,成就斐然,名品基本由此间出。见“史颂敦”,吴氏自题:“是敦得之关中,辛卯(1891)秋间携至金陵,已归刘省三中丞,省三藏有虢季子白盘,亦宝器也”。光绪元年(1875)九月廿一日致书陈介祺时,言该年八月得(《吴愙斋大澂尺牍》)。又“微子鼎”,自题:“是鼎为凤翔周氏所藏,其友人携至三原,余以百金得之。又有一敦与此同文,尚存周氏,余仅得其拓本耳”。见光绪丙子年(1876)四月四日致陈介祺书亦言及此鼎:“日前西安本棚试毕,有墨客自省中来,以一鼎索售,据云得之洛阳,文字至精,与凤翔所出方鼎相类”(同上)。此鼎是为吴氏标志性物件,亦名“愙鼎”,今名“师眉鼎”,多处见其批注考释,另见。“芮公鬲”、“女归卣”,则为刚到关中时所得,见同治十二年(1873)十二月十八日致陈介祺书时已附赠器物拓片,谅已归吴氏,当在该年(同上)。
至于“孙父口鼎”(《恒轩所见所藏吉金录》名为“父丁象形鼎”),吴氏自题:“是鼎亦在关中,所得虽仅三字,不能伪”,似亦秦中所得。另“囗(底“走”上加“異”)尊”,吴自题“此汉阳叶氏平安馆旧藏器,为文六十有八,器小而字多者,惟是尊与袁文诚所得遽方尊耳”。又见光绪二年(1876)七月十二日愙斋致簠斋书曰:“新得囗(底“走”上加“異”)尊至精,器小字多,并呈审定,刻样四纸附上”,时在陕西。
需要说明的是“秦钧权”,吴氏自题:“是权出陕西宝鸡县第六村”。光绪二年(1876)十二月五日,吴大澂离开陕西,舟次汉阳时,致书王懿荣曰:“诏版尽萃于簠斋,关中无复出土者,此系旧家所藏,以重值购得之。遍历秦土而不获一秦器,未免憾事,得此亦足称快矣”(《愙斋赤牍》)。故而知此秦权非督学关中间所得。
吴大澂蒐藏钟鼎彝器相对较晚:“洎官翰林,好吉金文字”(《恒轩所见所藏吉金录》序言)。同治十一年(1872),即出任陕西学政前夕,吴大澂于京师厂肆始大有斩获。如“韩仲侈壶”,同治十三年(1874)正月五日致陈介祺书曰:“前年购得仲侈壶时,适伯寅先生属廉生至厂肆访之,力索不得,大澂遂秘藏之,不敢示人”。如“师囗(上‘大’下‘王’)父鼎”,吴氏自题“余于都门得之”,亦时在该年。另自题得自都门者,还有“子璋钟”和“福无疆钟”,不过不在该年,而是十多年后,即1885年,见上海博物馆藏《愙斋集古图》下卷吴题“福无疆钟”:“乙酉(1885)三月与子璋钟同时购得”。
又“鲁伯愈父簠”,吴氏自题:“通州冯氏旧藏,器文载《金石索》”,似亦京师所得,时间不详。顾廷龙《吴愙斋先生年谱》载,光绪十二年(1887)八月二十二日吴书此簠释文,得器当在此前。至于“爻父乙敦”,自题:“是敦为李勤伯观察所藏,余在关中曾见之,不知何时流入厂肆,遂以四十金购得之”,以及“季良父盉”,亦“得于都门”,年份均不详,但不会晚于吴氏巡抚广东。
光绪十三年(1887)二月至光绪十四年(1888)七月,吴大澂任广东巡抚间,亦有吉金获得但不多,如“祖丁鼎”和“亳觚”二器,吴氏均自题:“大澂得之粤东”。如同上述“囗妇爵”,“追敦”则得自离京赴粤途中,时在光绪十三年(1887)。据顾廷龙《吴愙斋先生年谱》:“正月,徐翰卿为余购得追敦,惜失盖,不知所在。是敦下有方座,两耳兽,雄奇古朴”。三月十六日抵粤后,吴大澂有书致王懿荣:“吴中得追敦”(《愙斋赤牍》)。
“郑叔上匜”、“囗父已方鼎二”、“子执旗觚”、“乙亥敦”,此四器所得时间及地点不详,均见江标《灵鹣阁丛书》之《愙斋藏器目》入录,似定为在巡抚广东之前或无不当。因此,《吉金图轴》所见器物吴大澂最早于1872年得自京师,最晚于1887-1888年间得自广东,前后历十六七年,其中陕西三年(1873-1876)所获颇为丰厚。显然,此间廿四器或亦能反映吴大澂数十年藏弆吉金状况,即多在秦中和京师两地获得,时在中早期,后期(尤其巡抚广东之后)日渐式微。
至此,对廿四器的考察虽依然有若干阙憾,可诸器之由来,即吴大澂得之时间及地点,基本厘清,此或有助于我们对此八屏轴制作等方面的认识。进一步的考察尚待继续。
附记:文中先秦金文个别字无法电脑打出,均以“囗”代表,象形文需手书钩摹者只能阙如,能通过偏旁部首组合者见括弧()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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