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1-1(左)、图1-2(右) 齐白石的题款和朱红印章在图右下
一、作品现状描述
这是一件由八个独立画面拼接而成的双长条竹布本画作,两个长条皆有齐白石的题款和朱红印章。一在右下:款“星塘老屋后人白石”,印:“齐伯子”、“阿芝”(图1-1;图1-2);一在左下:“杏子坞老民白石”,印:“齐伯子”、“阿芝”(图2-1;图2-2)。两个长条内容完整,风格统一,题款也两两对应。两个长条的底衬用布都还带着废弃祭帐彼此连贯的墨书文字,由于小条幅竖向拼接成长条幅是连同原来的衬布一同拼接的,故而背面的文字都是上下文被拦腰截断的状态。
图2-1(左)、图2-2(右) 齐白石的题款和朱红印章在图左下
两个长条幅分别由四个竖向小长条独立画面竖向拼接而成,每个长条幅又各被水平的粗墨线分隔成五个独立画面,即此件双条幅作品共有十个独立画面。从画的材质和风格来看,此画是齐白石早期竹布绘画,而左右两边的题款和印章则是齐白石到北京以后的风格,应是晚年补题。从墨色看,水平的分隔墨线较粗、较黑,与画面中的用墨明显不同,倒是与左右两边的题款墨色相同。据其粗笔浓墨、放胆摁捺的气度判断,水平的分隔墨线应是齐白石晚年补作题款时加上去的。
二、题材及内容:八仙与水浒故事搭配的吊偈类功德画
《齐白石自述》一书曾经提到,在齐白石没有画画之前,乡民多是自家拿布放到当地知名画家胡沁园先生那里,请胡先生画,那些布料是当时由机器纺织的颇为时髦的竹布。胡沁园是名人雅士,事多,乡人约画的布料往往搁上一年半载也不出来。后来,齐白石也能画画的消息传开,乡民纷纷从胡沁园先生那里把竹布取回来,交与齐白石去画。按照当地习俗和该地留存于世的布料绘画类型分析,胡沁园所画题材大多是关乎儒、佛、道三教祭祀活动的功德画。所以齐白石向胡沁园这位启蒙老师学画时,也是从祭祀题材的功德画入门的。
功德画是湖湘民间祭祀绘画的统称。郎绍君这样描写齐白石当年从木雕转行从事功德绘画:“二十岁这年(1882年),他偶然在一个主顾家里见到一部乾隆年间彩色套印的《芥子园画谱》。他高兴极了,借来用半透明的薄竹纸一幅幅影勾,半年时间勾成十六本。后来,又把这套画谱‘翻来覆去地临摹了好几遍’。渐渐地,他在雕花之余,也作起画来了——主要是古装人物和神像,如八仙、美人、戏曲故事以及玉皇、老君、财神、火神、龙王、阎王等。这些画在民间很受欢迎,画成一幅,可以得到一千来个钱。如今,他画的神像功对已难寻觅,但还能看到他画的古装仕女人物——从中可以看出芥子园的痕迹。”(《齐白石全集》)“功对”是“功德”的误写——“功德”湘潭土音读如“功对”(gen dai)。“吊偈”则是湖湘民间“功德画”中的一个大类,是以连续的故事场景体现相对轻松内容的小条幅组画,也即通常所说的绘本、连环画,常以八幅为一套,挂在神坛外围,用于祭祀活动中娱神留客。这种娱神的条幅组画通常由八条等高布帛或纸张绘制的吊轴画组成,画神仙鬼怪出身与传说戏剧连环故事,每幅“吊偈”描画一个故事,悬挂时用挂绳依次排开。
此件齐白石八仙组画虽然被拼接成了两个长条,但是仍能看得出来它们原本也是由八条等高布帛分别绘制的——每个小条幅都还带着各自的底衬布——如果原意是两个长条幅,画布与底衬布一定会直接采用长条,没有必要将布帛裁成小段然后再将小段拼接成长条。
齐白石的这组吊偈,画的是八仙过海和《水浒》故事的组合。八仙题材在湖湘地区民间文艺中被广泛使用,特别是在民间祭祀艺术中源远流长,其记忆根深蒂固。这也许与八仙故事在湖湘重镇湘潭的历史传说有关:湘潭有一座八仙桥,据说是八仙下凡所造〔1〕。
“吊偈”绘画内容中的八仙与别的人物故事题材混杂出现的布局形式,也是湖湘地域此类绘画的习惯性做法。比如被《湖南民间美术全集·湖南民间绘画》分卷收录的其他许多此类吊偈绘画中就能够明显见出这一特征:该卷第122-123页中的八仙吊偈绘画,是八仙与海怪的组合;第124-127页中的八仙吊偈绘画,是八仙与博古和戏剧人物的组合;第150-154页中的八仙吊偈绘画,是八仙与礼佛人物的组合。由此看来,齐白石八仙题材绘画也是当地同类绘画的通常做法。〔2〕
从布帛分段的内容排列看,原吊偈每幅上部画《水浒》故事,下部画八仙过海。拼接在长条幅上的小条幅布帛的接缝,有较大的明暗色差。同一组画面产生较大的明暗色差,是它们在原收卷状态下习惯性处在外面还是处在中间而产生的差异——经常被置放在表层的受污染的几率高,画面色泽容易变深;经常被置放在中间的受污染的几率偏低,色泽更靠近布帛本色,布帛的颜色相对较浅,经常被置放在最底下的受污染程度会仅次于经常被置放在表层的画幅。此件作品中,左长条幅(题款在其右下者)拼接在第二位的执扇“汉钟离”小条幅颜色最深,受污染程度最大,则其在原来分离的八条中,应该经常被叠放在最上面。按照习惯中从右至左的排列与观看顺序,此幅应处在左边第一位。这一推断正好印证了湖湘地域祭祀唱词中常常把八仙排序为“汉吕张曹,蓝荷铁相”的顺序。
同时,从布帛与布帛接缝处的明暗色差也可以断定,八小条画面是在使用多年后竖向拼接成两长条画面的,而且在重新拼接时对八仙的排列顺序做了变换。齐白石本人后添题款时,打破布帛接缝的原先画面分界,把拼接成两长条的画面用粗黑水平线条重新分隔成十个画面(每一长条分隔成五个画面),可能是为了把原来排在每幅图下部的八仙提升到每段画幅的上部,而把原意处于辅助地位的《水浒》故事改置于每段画幅的下部,如此也便突出了八仙的主题。这种构图上的修正,体现了齐白石对自己的早年作品精益求精的态度,而其内容的上下文排列方式,则是为了照顾两长条幅的下半部分左右边款题写所需要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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