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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功课

2017-02-06 10:02:11 

■人们从《后汉书》中看到,中国人灵魂中对于书籍的敬重,对于文化的敬仰,对于文明的爱惜,只要有一分可能,就要付出一万分的努力,为这博大精深、灿烂辉煌的文化积累作一些贡献。中国的“藏书传统”,所以数千年不绝如缕,所以经战乱而硕果犹存,很大程度就是缘于心中念念不忘的读书热情。

有一年,到英国去。在伦敦,参观大英图书馆。主人知道我们是来自中国的客人,特意领我们走进一间古老的阅览室,指着一张离窗不远的桌子,说:“这就是当年马克思在这里的固定座位。由于他天天在这间阅览室里借阅书籍和写作《资本论》,日久天长,他脚下的那块地板,居然凹陷下去了。”

这话令我们很惊讶,不是出于好奇,而是发自内心的崇敬,弯腰看去,果然,那地板上有块坑洼,不大,正好是两脚大小,确系日积月累不断踩踏所致。看来,图书馆也因此自豪,原样保留至今,未加修葺,遂让我们一行人,叹为观止。第一,马克思在写《资本论》时那种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毅力,让人十分感动。第二,图书馆能给马克思创造这样长期借阅和写作的条件,令人深为钦佩。

有人这样说过:一个人总往餐厅和食堂跑,准是一位“饕餮爱好者”;总往商店和百货公司跑,准是一位“物质主义者”;而经常出入图书馆与阅览室者,准是一个好学不倦之人。只有马克思这样的巨人,才能以孜孜不息的坚强意志,坐在这间阅览室里,积年累月,完成那部不朽之作——《资本论》。

同样也是在英国,一天,我们到大雅茅斯去观光,在乡村公路上看到一辆长长的面包车,悠闲地行驶着。还有路边的行人,向他们招手,似乎是熟悉的朋友。主人指着那车厢上的标志,告诉我们说,这是图书馆的巡回展览车,每周一次来到这些村镇,为居民们办理借阅图书的业务,同时还举办各式各样的美术作品展览。人们常常用一个国家图书馆的数量多寡、规模大小、藏书多少、珍藏典籍的贵重程度,来衡量这个国家的文明水平和文化普及程度。而由这座流动的图书馆,可见这个国家热爱阅读的人员之众多,也说明其文化服务设施之齐全。

我还特地问了一句:是不是收费服务?陪同我们的那位女士,回答得很干脆:NO!言下之意,虽然我们这里什么都讲钱,不过,有些事物还是在金钱范畴以外的。这就很使在场的中国作家们深为感叹了。其一,感叹他们对于文化事业投入的慷慨;其二,感叹他们对于读者,无论像马克思那样的学者,还是偏远小镇的居民,服务精神的地道;其三,感叹他们居然拥有这么多喜爱读书,视读书为一件赏心乐事的人。

其实,中国人的好读书,好买书,好藏书,与书籍结下不解之缘者,也是大有人在的。中国文化灿烂辉煌,中国文明博大精深,千古以来,有多少读书人为续这支文化香火,一代一代作出贡献啊!

这就使我想起曹操让蔡文姬记录其父蔡邕藏书的故事:

蔡邕,字伯喈,陈留圉人。他在文学、经史、天文、历法、绘画、书法以及音律等方面,都有很高的学术成就,他还是中国书籍收藏史上的第一位藏书家。汉末,曾官拜左中郎将,故后人也称他为蔡中郎。

南宋陆游有诗云:“斜阳古柳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身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说书人口中的这个中郎,就是蔡邕。到了元代,在剧作家高则诚的笔下,演绎出赵五娘寻夫的《琵琶记》,凄苦哀绝的她,所找的那个丈夫,也是这个中郎。宋时说唱,元时戏曲,都以他为主角,铺陈出动情动容的故事,可见,他很长一段时期内是个知名度很大的人物。历史上的蔡邕,并无重婚的事实,说他背妻再娶,是天大的冤枉。可他非常有学问,是千真万确的。

至于他收藏了多少书籍,史无记载。晋人张华在《博物志》一书中说:“蔡邕有书万卷。”那时,刚刚发明造纸术,印刷品极其金贵,连曹操也知道他“多坟籍”。何谓“坟籍”,就是古籍。曹操喜欢写诗,喜欢为文,自然也就喜欢藏书。那时,天下藏书最多者,为蔡邕。在中国私家藏书史上,见于文献记载的最早一位藏书家,应该就是他了。当时,曹操二十多岁,为顿丘令,好学求知,拜师探讨,因为离当时的都城洛阳不远,经常求教于蔡邕,也时不时地光顾他的藏书,从中获益不少,两人遂成为很好的朋友。

最令人感动的是,蔡邕藏书而不吝,他总是想把这些古籍,留给值得信任、有真才实学、能够充分运用而使其不湮灭的后人。这样的藏书家,在我国藏书史上,真是难寻难觅。

“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由荆州来洛阳时,特地去拜访了他。蔡邕读过王粲的诗文,很佩服他的才华,急忙跑到门外去迎接,以致鞋子都穿反了。王粲身材矮小,容貌寝陋,大家并不把他看在眼里,但蔡邕说:“此王公孙也,有异才,吾不如也。吾家书籍文章,尽当与之。” 稍后,就以车装载自家书籍六千余卷,送给年轻的王粲。

东汉至三国时期,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乱世,先是汉灵帝时黄巾之乱,后是汉献帝时的董卓之乱。一部《三国演义》,就是一部将近百年的战乱史。据学者钱穆先生估计,三国归晋时,人口只相当于汉朝最盛时期两个州的人口。人口缩减到如此之少,可见,战争所造成的灾难,是多么严重了。人尚如此,书籍的命运就更是不堪设想了。

蔡琰,即蔡文姬,蔡邕的女儿,她与父亲一样,不仅有很高的文学天分,还是一位精通音律的音乐家,尤擅琴艺,其长诗《胡笳十八拍》,也是一篇家喻户晓的名作。蔡琰很不幸,在这场战乱中,被匈奴左贤王掳走,直到后来曹操统一北方,击退匈奴,才用金璧把她赎回来。

在张骘的《文士传》中,将他们音乐方面的天赋,说得更神乎其神了:“邕告吴人曰:‘吾昔尝经会稽高迁亭,见屋椽竹东间第十六可以为笛。取用,果有异声。’”伏滔《长笛赋》序云:“柯亭之观,以竹为椽,邕取为笛,奇声独绝。”讲的也是这件事。那具焦尾琴,也非虚应故事,直到南北朝时,还在国库里收藏着的。从《南史·王敬则传》“仲雄善弹琴,江左有蔡邕焦尾琴在主衣库,上敕五日一给仲雄”,便知道实有其物,所传非假了。

蔡邕的女儿蔡琰,被掠胡地,思念中原,作《胡笳十八拍》,传之邺下,令曹操读后不胜感伤。因为曹操“素与邕善,痛其无嗣,乃遣使者以金璧赎之”。看样子,蔡琰能写出这样哀婉悲愤的诗篇,自是家学渊源在起作用了。

人们从《后汉书》中看到,中国人灵魂中对于书籍的敬重,对于文化的敬仰,对于文明的爱惜,只要有一分可能,就要付出一万分的努力,为这博大精深、灿烂辉煌的文化积累作一些贡献。中国的“藏书传统”,所以数千年不绝如缕,所以经战乱而硕果犹存,很大程度就是缘于心中念念不忘的读书热情。

在《后汉书》中,人们看到曹操如何关心蔡邕的藏书,还看到他准备投入多大人力来抢救这批古籍。“时且寒,赐以头巾履袜。操因问曰:‘闻夫人家先多坟籍,犹能忆识之不?’文姬曰:‘昔亡父赐书四千许卷,流离涂炭,罔有存者。今所诵忆,裁四百余篇耳。’操曰:‘今当使十吏就夫人写之。’文姬曰:‘妾闻男女之别,礼不亲授。乞给纸笔,真草唯命。’于是缮书送之,文无遗误。”

焚膏继晷,好读书,读好书,这些都属于世人永远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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