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春意浓

“千家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王安石的这首诗耳熟能详，道出了中国人在过春节时最重要的习俗之一——贴春联。

中国人春节贴春联的习俗很早就出现了。公元964年，后蜀皇帝孟昶命学士辛寅逊题桃符于寝门，觉其词句不工，便自作一联：“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一般公认这是中国最早的一副春联，距今已经一千余年了。

一元复始，“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王安石诗）。人们张贴春联，用吉庆祥和的词句表达对新的一年的祝福，这已成为春节期间的一个习俗。过去哪怕乡村僻野，人们也会请当地文化最高的人书写春联。所以历朝历代都有大量的有关对联集成的书供人们去选择。据我目力所见，现存最早有关对联的书大概是明代王子承辑万历庚申刻本《唐诗联选》。明清以来有关对联的工具书不下数百种，例如清代嘉庆二十一年（公元1816年）京都文德堂石印本《春联大观》，恐怕是集大成之作了。清代盛行对联，一些著名文人如李渔、俞樾（俞平伯先生的曾祖父）、袁枚、吴汝纶、吴梅村、梁启超等，皆为写对联的高手和大家。梁启超的春联别具一格，如：“能招过客饮文字，闲看儿童捉柳花”“岂有雄心骋老骥，不妨余兴看游猪”，读来令人耳目一新。

清代科举考试中有一项是考“试帖诗”，即五言十句律诗，须严格对仗。因而，凡是考科举的士子皆会写对联。一些朝廷高官和封疆大吏如梁章钜、纪晓岚、陶澍、林则徐、何绍基、曾国藩、左宗棠等，亦堪称对联名家。尤其梁章钜，任过江苏、广西巡抚和两广总督，有多种楹联专著存世，在中国楹联史上有重要地位。清代楹联最为鼎盛，成就斐然，故南怀瑾先生认为：清代联语可与唐诗宋词并列，大家非曾国藩与左宗棠莫属。虽是一家之言，却颇有道理。张之洞出版过楹联集之类的书，其他如曾国藩有《曾文正公楹联》、左宗棠有《联语》，曾、左皆为身经百战之人，但由于皆是举人、进士出身，因而有极好的古文根底。曾国藩写过170多首对联，不乏为人传诵者。

写春联其实不仅为文人所好，明清一些军事家也会写春联，如明代大败蒙古骑兵的兵部尚书于谦，曾写春联：“雨中红绽桃千树，风外青摇柳万枝”，春意盎然，令人心怡。当过军机处章京的谭嗣同，其春联则大气磅礴：“大陆龙方蛰，中原鹿正肥”，可窥其志向胸襟。

我藏有一册先人所遗的光绪甲辰刻本《对联集成》，署“烟台诚文信藏版”，我对版本是外行，但也能看出是坊间翻刻，与宋元殿版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但由此看出，这类书在历朝历代都是很有市场的，比如这册《对联集成》，将对联细划若干类，如“书室”“房门”“婚娶”之类，应有尽有，但却把“春联”放在卷首，可见重视。此书收录不少，不妨摘录若干：

旭日临门早，春风及第先。

余寒生积雪，韶景应新年。

暖入江山丽，光浮草木新。

三阳从地起，五福自天来。

旭日垂轮春色美，

和风袭庆物华新。

春入水光成嫩碧，

日匀花色变新红。

旭日初晴海宇云霞呈秀，

春风乍暖江城梅柳生辉。

日转阳和春到处山明水秀，

天开太远福临时户吉门清。

横联可根据不同选择，如“春日载阳”“万象更新”“万福来临”“时和世春”“人寿年丰”“旭日和风”“福随春至”“河清海晏”“富贵新春”等等，都是常用之语，体现人们对新的一年祈福。这些词句年年复始，但是人们仍然不觉厌烦，无非取个吉利福至之愿罢了。春联其实也无须去刻意追求典雅，我看雍正皇帝的自撰春联就平白如话：“岁岁平安节，年年如意春”，看似寻常话语，其中寓意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