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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老家的腊月

2017-02-22 08:01:41 

下过几场冬雪,便是腊月了。这天,我一大早就驱车飞向农村老家。

路面上的飞雪飘飘闪闪,如绵似絮,跳着银色的舞蹈。此时的北国农家小村,房屋、田地、山峦和树林,仿佛浸沉在雪作的图画里,一切都是洁白、坚硬、干净、有棱有角的。缭绕的炊烟冲破了寒冷,丝缕着白蝴蝶般的雪花。年临近了,这甜津津的腊月在大人的眼睛里美丽,在孩子们的歌声中火热。

小时候在故乡,一进腊月就被裹进节日的气氛。劈柈子、扫院子、推碾子、压面子、磨麦子、泡豆子、糊窗子、洗被子、刷柜子……家里屋外,干干净净,香喷喷、热腾腾,忙得疲惫而欢悦。吃过黏稠稠、筋道道、干乎乎的带豆的“腊八粥”以后,男人们赶车进城办年货,女人们起早贪黑给家里每个人做套新衣服,孩子们啃着冻梨跑到雪地里偷偷放花炮。当泥缸里的黄酒酿好的时候,家家开始杀年猪、烀豆馅、蒸豆包、打切糕,接着做一锅又一锅的大馇子干饭,放进仓房冻起来,留着正月里烫水饭。在我的家乡,当时看不见一粒大米,面粉也少,所以大馇子、小米子仍是过年的主食。

那时候,夜很长,还没有电视机,孩子们早早睡下,也早早醒来,趴在被窝里“数年”:二十三,灶王爷上天;二十四,杀小鸡;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烀猪肉;二十七,写对子;二十八,剪灯笼花;二十九,蒸馒头;三十儿,过除夕吃饺子。孩子们盼过年,不仅仅是图没打没骂的热闹,也因为过年可以穿新的、吃好的。“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细品这句流传多年的俗话,我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故乡如今的腊月,和过去相比变化太大了。一座座砖瓦房屋的农家院里,那装满黄澄澄大豆的粮仓,那金灿灿的玉米楼架,那红火火的辣椒串,那悠闲的牛羊和鸡鸭,都呈现出一派丰收后富足与祥和的景象。大舅家办起了上百万元的淀粉厂,他正在指挥装车,要把产品运往哈尔滨,几声汽笛的欢叫扯开了他满脸的皱纹;林伯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观看CBA实况录像,群情振奋,说新疆的周琦太棒了,给中国篮球带来了希望;走进二叔家时,二叔刚刚放下直拨电话,他一边把我让到沙发上,一边端出新鲜的水果,乐颠颠地说,跟种子公司订好了良种,过了年就往回拉。他搓搓双手,披上女儿刚给他买的紫红色唐装,脸上尽是幸福和激动了。我问忠来弟弟怎么没在家?二叔把我递给他的烟夹在耳朵上,眨眨眼睛说:“买笔记本电脑去了。”他说现在村里的年轻人可牛了,还有一套喀呢:下地骑摩托,出门开汽车,回家就上网,手机短信多。

在东大坡下的甸子地里,几杆红旗招展,一伙身着不同颜色羽绒服的年轻人,正在钻打机井呢。锹镐声、电机声和说笑声逼退严寒,汇聚成共同致富的交响乐。这些井打成后,数百亩坡地实行自流灌溉,家家户户的田地就会稳产高产,那不是共同富裕的日子吗?忽然,一个戴红头巾的姑娘蹦高喊道:“看见水啦!”一股从冬天里流出的水,洁净清亮,源源不断,让人的心里汪满了春色。井地这侧,有一块永久性的石标,上面写着七个大字:携手并肩奔小康。红头巾姑娘笑着说:“这是全村人的决心和希望。”我说石标体现了故乡农民的生产生活哲学,真的了不起。红头巾姑娘飞跑而去,像一团火。

若不是传来散散落落的鞭炮声和学校操场上练秧歌的锣鼓点,我简直不敢相信小村已经进入腊月了。尽管准备过年的氛围比过去清淡了,但家家户户却是另一种繁忙和热烈。村委会主任告诉我,现如今不愁吃、不愁穿,要啥有啥,家家的日子像炭火一样红火,用不着东忙火西张罗了。不过,过年时还要张灯结彩,乐和乐和,搭台子唱几天二人转呢!

离开故乡的小村时,见老五叔又在做冰灯。他笑眯眯地瞅着我说:“还是那句老话:腊月冰灯亮,来年好春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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