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干河畔的情思

在“迎新年，送祝福”的笔会活动中，巧遇铁道部第十六局的蓝勇达先生。也许是因为那条铁路的缘故，在闲聊中我们感觉彼此很亲切。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那时我刚上初中，蓝先生风华正茂，他还因公差去过我们那里，聊着聊着，那段难忘的修路往事涌上心头：那年大秦铁路的修建工作在我们家乡的桑干河畔如火如荼展开。一天，家里来了一对青年夫妇，男的穿着不带徽章的军服，女的梳着一对长长的辫子，他们抱着孩子，进门后问我母亲：“大婶，家里有空房子吗？我们是来这里修建大秦铁路的，单位没有家属房……”那年二哥正在山西当兵，看到他们，母亲就像见到自己的孩子一样，关切地说：“我们家三间屋子，如果不嫌屋子小，我们住东屋，你们就住西屋吧！”说完就把他们领进屋子，把新被褥拿出来边铺边说：“快把孩子放下，抱着孩子怪累的。”然后母亲和他们一起打扫屋子。我们那里是革命老区，民风特别淳朴，也没有什么经济观念，至今那里的人也不懂得收取房租什么的。

晚上，父亲对我们说：“今天咱家来了客人，他们是来修建大秦铁路的，此路是国家的重点建设项目，是国家的大事，照顾好他们的生活就等于是为大秦铁路的修建出力，再说他们出门在外很不容易，咱们可不能为难人家啊！”一个月过去了，他们逐渐熟悉了我们家乡的方言和生活习惯，他们称呼我父母为大叔大婶，我们兄妹称呼他们为哥哥嫂嫂。每次放学回家，我都要带着他们的孩子玩，女孩儿叫英英，刚满三岁，男孩儿叫云云，刚会走路，两个孩子十分可爱，他们姐弟俩叫我叔叔。农忙时节嫂嫂带着孩子到地里帮忙，有时在家还帮母亲打水做饭等。农闲时节姑姑、姑父、表哥、表姐分别来我们家，逐渐他们也熟悉了，一家人乐乐呵呵，从来不分你我，生活得好开心。

哥哥在修建大秦铁路的队伍中是司机，有时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遇到他开车从我身边过，他慢慢停下车看着我笑笑就走了，几次我想坐他的车，可他始终没有表态。我和弟弟都特别喜欢他开的那辆绿油油的大解放车，多少次想趁他不注意开一把过过瘾，也许他早就看出了我们兄弟的心思，总是把车钥匙看得紧紧的。一天夜里，听说哥哥在路上出事儿了，是他的徒弟开车时走了神儿，追了前面大货车的尾，在紧急时刻，哥哥及时拉手刹，同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正在开车的徒弟，碎玻璃飞溅哥哥一脸，哥哥住院了。从那以后，我才真正懂得车的危险，也懂得了哥哥为什么不让我坐他的车和动他车钥匙的根本原因。

高中毕业那年，我当兵离开了家乡。三年后听说大秦铁路竣工通车，修路的工人们都走了，哥哥和嫂嫂去了另一个地方修路，两个孩子回到了他们的老家江西省万年县小学读书了。

一次，江西的战友让我参加他们的老乡聚会，我很熟悉他们的语言，他们感到很惊讶，我说：“今生我与江西人有缘，我上初中时就开始熟悉江西的方言了，那时大秦铁路正在我们家乡修建……”

前年春天，曾经在我们家住过的哥哥嫂嫂已经退休了，英英大学毕业后在江西省万年县一所中学担任英语教师，云云当兵复员后在当地税务局工作了。去年春节前夕，他们从江西老家坐火车千里迢迢回到了阔别三十多年修建大秦铁路的桑干河畔的西坪村。大秦铁路工程依然雄伟壮观，他们曾经住过的屋子完好如初，但我的母亲，同时也是他们心中记忆犹新的大婶儿已经离世九年多了，健在的老父亲已经步入八十高龄，他们重新见面后很是高兴。为了能见到他们，我也专程回到了老家，三十多年前的那些场景仍然清晰地留在我的心间。面对当年的哥哥嫂嫂，望着那长长的列车，听着响亮的火车鸣笛，心中的感受真是用言语无法表达，那浓浓的友情和那历历在目的往事，与家乡的桑干河水一起化作了一首永远唱不尽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