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云南高黎贡山下独龙江边的独龙族,是祖国大家庭里极其少见的,从刀耕火种和结绳记事的原始社会形态,直接跨越到了新中国,汇入现代文明进程的少数民族之一。
第一个识字的独龙族人,名叫孔志清。有一年,少年孔志清跟着路过独龙江边的一队马帮,历尽千辛万苦,到了白族人聚居的苍山脚下洱海边的大理城。这个幸运的独龙族少年在这里得到了念书识字的机会。他的名字,就是当时一位老先生给起的,“孔”是孔圣人的“孔”,寄寓着他能好好念书,以后用学到的知识为独龙江家乡做事的希望。
孔志清做梦也没有想到,新中国成立后不久,1952年元旦,他作为边疆少数民族的一名代表,来到首都北京,受到了毛主席、周总理的接见。在这次接见时,周总理得知孔志清来自高黎贡山云雾深处的独龙河谷,他们这个民族从来也没有自己的族称,就关切地问道:“那你们一直是怎么称呼自己的呢?”
孔志清告诉周总理说:“总理,日出东方,盐自东方来,我们人心向东方,历来我们都聚居在独龙江边,所以自称独龙人。”
周总理听了,微笑着说道:“很好呀,就按你们自己的称呼来定族名怎么样?”就这样,1954年,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正式确认,独龙族为中国多民族大家庭五十六个民族中的一员。又过了两年,1956年,云南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成立,孔志清光荣地当选为第一任县长。
也是在这一年,独龙族有史以来的第一所小学巴坡小学,在独龙江畔的巴坡村创办了。在千百年来只用竹芭茅草搭盖住房的独龙村寨里,巴坡小学成了最美丽、最引人注目的一座建筑。
当巴坡小学的第一任校长、年轻的杨茂把由马帮从贡山县城驮来的崭新的课本,一本本地发送到孩子们手中时,他们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激动地拥上前去,朝着高高地飘扬在龙竹旗杆上的五星红旗,齐刷刷地跪下了……
从此,独龙江的波涛里,融入了独龙族孩子们读书的声音,江岸上也飞翔着独龙族梦想的翅膀……
上面这些故事,是中国好几代小学生都熟悉的《我们的民族小学》等课文的作者、老作家吴然先生,在他的长篇纪实散文《独龙花开——我们的民族小学》的开篇《巴坡小学》里写到的。
说起这本书的写作缘起,这本身又是一个感人的故事。
早在1974年,老作家冯牧到了独龙江畔,看望过巴坡小学的老师和孩子们。冯牧把这次经历写在了散文集《滇云揽胜记》里,其中写到了巴坡小学边的那座古老的藤索桥:“当小学生们走过桥面时,他们摇晃得好像打秋千一样……”
1981年,一直生活在云南的吴然,第一次读到冯牧笔下独龙江孩子们的故事时,便暗自期盼着什么时候也能去拜访这所小学。后来,他终于有了一个机会,但通往独龙江的唯一一条人马驿路,偏偏被几米厚的冰雪封冻住了,难以成行。他曾在散文里写到过许多偏远山寨的民族小学,可就是没有去过和写过独龙江。这份牵挂和希冀,一直保存在他心中。
二十多年之后的2006年,已经退休的吴然终于得到机会付诸了行动,千里颠簸,到达了冯牧笔下的巴坡小学。
这次访问,有一个细节让吴然难以忘怀:当他走进昏暗狭窄的小教室,和老师、孩子们交谈的时候,先前来迎接他的老县长高德荣却悄悄离开了学校。原来他为了招待远方来的客人,去独龙江打鱼去了。这位老县长还告诉吴然说:他小时候就在巴坡小学念书,后来又在这里当过老师,整整过去五十年了,小学校的破旧让他感到羞愧……
从独龙江回来后,吴然写了一篇散文《巴坡小学》,发表在人民日报“大地”副刊上。然而,他对独龙江边这所小学的牵挂并没有就此放下。又过了近十年,2015年秋天,年逾古稀的吴然,再次踏上了通往独龙江的遥远的山路。
这一次,他在独龙族村寨里住了很长日子。他切身体验了独龙族人的日常生活,对独龙江边的孩子们,他们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校长、老师以及帮助他们的边防军叔叔等,都做了走访。最终,他用一本纪实散文集,描画出了他亲眼见到、亲身感受到的独龙江孩子们的成长画卷,谱写了一曲独龙人的追梦之歌。
书中写到了三组人物。一组是阿普芬、阿普立等独龙族孩子。他们代表着独龙江的希望和未来。另一组是包括第一任县长孔志清、闻名全国的“独龙之子”高德荣老县长、独龙江中心小学现任女校长梅西子等在内的在独龙江“落地生根”的小学老师和支教志愿者。他们就像在独龙江畔点亮知识灯火的“接力手”。还有一组,是阿普芬的奶奶崩妮恰、木琼花的妈妈巴朵等老一辈独龙族人,他们让我们看到了千百年来独龙族人古老的风俗习惯和生活方式,以及善良和淳朴的人性之美。
书中一些细节写得让人过目难忘。小女孩木琼花,跟着阿妈学习织布、染色。当阿妈坐在场院里的木桩边,灵巧地织着“约多”(一种色彩鲜艳的独龙毯)时,小木琼花会一直好奇地看着,学着阿妈的样子,小手不停地摆动着……没过多久,心灵手巧的小木琼花,也学会了在腰上系着结布拉,像阿妈一样“咔嗒咔嗒”地织“约多”了。独龙族一些独有的传统风习和手工艺,就这样一代代往下传承着,像永不止息地向前流动的独龙江水一样。
独龙族的文明和进步是一点一点地完成的。接受着现代文明之风的吹拂,独龙人的一些陈旧落后的观念,正在悄悄发生着改变。小男孩阿支木跟着阿爸出去狩猎,看到小麂子清亮的眼神时,心想:可不能让树林里没有麂子奔跑的身影!于是他请求阿爸:“放过母麂,放了幼麂吧!”最后他亲手打开篾筐,让一只捕获到的小麂子飞奔回了大自然……这不正是照射进独龙族古老山林里的文明之光吗?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讲话中说:“今天,在我国960多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13亿多人民正上演着波澜壮阔的活剧,国家蓬勃发展,家庭酸甜苦辣,百姓欢乐忧伤,构成了气象万千的生活景象,充满着感人肺腑的故事,洋溢着激昂跳动的乐章,展现出色彩斑斓的画面。”总书记还鼓励作家们说,“清泉永远比淤泥更值得拥有,光明永远比黑暗更值得歌颂。”作家们应该“善于在幽微处发现美善、在阴影中看取光明”。幅员辽阔的祖国大地上,高黎贡深山中的独龙族兄弟姐妹和孩子们一个也不能少!老作家吴然正是带着“一个都不能少”的信念,把自己的脚印留在了独龙江畔的羊肠小道上,也用饱蘸着真情和爱心的文笔,为我们写出了一本有温度、接地气的好书,这无疑是对总书记期望最好的践行。
版权声明: 本站原创内容欢迎转载,转载请注明出处“环球美术网www.caanets.com”;本站发布内容部分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本站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