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应龙的年龄

2015年7月4日，从德国波恩传来好消息，贵州播州海龙屯和湖南永顺老司城、湖北唐崖土司城，共同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始终谜一样存在着的海龙屯，对于许多外省人和外国人来说，拂去了它的面纱，逐渐为世人所知。

一个人物也随之露出了水面，那就是海龙屯的播州土司杨应龙。

我写长篇小说《古今海龙屯》，杨应龙是“古代部分”的主要人物。我必须熟悉他、弄懂他、了解他，并回归到他所生活的时代和环境，才能把笔触探进他的心灵。

说他坏，那真是坏到了极点。究其实际的例子，一是说他听信了小老婆田雌凤的话，把自己的原配夫人一家悉数杀光；二是斩杀了不少道士，让同情他原配夫人被杀的道士手中紧握刀刃，握不断手指者活，握断手指者被杀……平播战役开始时，在重庆召开誓师大会，讨播的檄文中，这几个例子都用上了。给人的印象是，如此坏的家伙，不把他剿灭了行吗？

不过在今天的遵义，还有许多关于杨应龙的传说。上世纪80年代，我去参加遵义文学界的活动，遵义喜欢摆古的文人，闲聊间就会讲到杨应龙，说这家伙力大无穷，一个巴掌就能按出大水田，说他的宝藏至今没找到，说他的身世还有很多谜。喝茶时细听下来，这些个传说并没有把杨应龙说成生性暴虐、嗜杀，反而还有不少正面的字眼，比如讲他习武道文，一手字写得很漂亮，通谋略、知战阵，他在播州当土司时，播州的繁华也是人尽皆知的。

这就让我困惑了，这些更像一个具体的人的传说是正确的呢？还是书上记载的准确？抑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我决定先搞清楚杨应龙的年龄。

杨应龙死的日子明明白白，1600年的农历六月初六（明万历二十八年），二妾与他一起自杀身亡，他最为宠信的田雌凤没有随之自缢焚死。死的那年，他49岁。

明隆庆六年，朝廷任命杨应龙承袭父亲杨烈，当上了播州宣慰使，那一年，他仅22岁。22岁当上了比今天的地委书记还大的官，虽然是世袭的，他该也不会是一个光会杀人的草包。

又过了13年，到了1586年（明万历十四年），杨应龙因为献大木于朝，得到皇上赏赐，升都指挥使，系武官正二品衔，受命统领播州军民。这一年，杨应龙35岁。所谓大木，就是今天十分名贵的金丝楠木，那时的一根大木两三个人环抱不过来。这期间，四川境内常有人造反，杨应龙奉命征讨松潘诸藩，为朝廷屡立战功，故而得以升为武官二品。

而杨应龙杀死原配张氏，枉杀道士则是明隆庆三年，也即1569年，他18岁时犯下的罪孽。

算一算杨应龙的年龄，结合当时的时代和具体形势，对于认识这个历史人物，我的心中渐渐明晰起来。

（作者系著名作家、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