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官”封万明“说春”

从十几岁开始和父亲第一次去“说春”，50年的时光流逝了，到民间去“说春”，依然是封万明60年不变的行程。

大年初八，贵州省石阡县楼上古寨，田野里春光明媚，豌豆荚发出新绿芽，封万明的身旁跟随一群旁观“说春”者。只见他来到一户人家门前，还未进门，就用颇有韵律的声调说唱道：“春官初到贵府行，特来贵府开财门，春开财门春发旺，夏开财门人兴旺，秋开财门进五谷，冬开财门进金银……”一边说唱，封万明一边踱步走进主人家堂屋，将春牛拿在手里，从主人家正屋的正大门进去，主人开门，春官执春牛迈进屋里，置春牛于神位供桌上，邀主人家一起敬三炷香，又开始吟诵春词。吟唱结束，再对着主人家说一句恭喜主人家发财发福，心好人好。

“说春”可谓一场“春天的仪式”。每年“立春”前后十日，封万明都要走过阡陌纵横的田坝，翻山越岭数十公里以外，在临近的镇远、施秉、天柱、八拱（三穗）、剑河等地的村寨报春信，挨家挨户唱诵吉祥春词，开春门，开财门……

每次出门说春之前，封万明都要备一些行头。深蓝色的古衣长衫、官帽和烟斗是身上穿戴必备的。此外，还要备一些用于“说春”的道具。封万明找来两块木板，分别切成正方形，用刀在其中一块木板上雕刻春帖，最顶上要刻“祝君好运”四个大字，下面刻上二十四节气表，底下再附上耕牛图就是一副完整的春帖模板，而另一块木板上则需要雕刻一尊财神像。再将买来的红纸全部裁成方形，用墨均匀地在模板上刷上一层，红纸覆上印制成型。每到一家说春，这两张红纸印制的帖子都是要送给主人家的，祝愿招财进宝，耕种合时，收成满满。他还需要准备一头可置于掌中的木质小牛，称为春牛。待出行时，在春牛的一边牛角挂上红布，另一边挂上麻绳，香座里插上三支香，端着此牛进入主人家，意为祝愿瘟疫全无，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春词都记在封万明的脑袋里，随口就能唱。封万明说春唱的内容不固定，但大多都是有好的寓意和祝愿的唱词，也会随临时看见的东西更改。有经验的春官随机应变，句句能中要害。说春词分“正春”和“花花春”，封万明唱的“正春”春词不多，大概有十来首，而唱“花花春”是随便来，遇见不同的主人家那时的生活情境，唱的内容不一样，即兴唱二三十首都没问题。

随着“二十四节气”项目列入联合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石阡说春”开始备受各方关注。封万明是仡佬族，坡背村还有6个“春官”每年还在持续去到“说春”的区域送春信，讲古礼。石阡县文化馆对全县“春官”的普查资料显示，“春官”驻地涉及14个乡镇，涉及侗族、仡佬族和汉字族群，都有“说春”者，计有87名“春官”。但还在坚持执行“说春”仪式的“春官”寥寥无几，大部分人在上个世纪90年代停止“说春”。在石阡一方小小村落里传习且非书本和纸面讲述的节气文化，对一直广泛停留在纸本和诗文里的“二十四节气”文化，无疑提供了另一个观察和研究中国节气文化的范本。这也是石阡“说春”与中国“二十四节气”一起进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原因。

乡亲们说，春天里送福总是不嫌多，无论在哪个空间，听封万明的说春已经成为一种习惯。那旋律荡气回肠，绕梁三日，在你的大脑里不停歇。而对于封万明来说，出门“说春”仿佛是要完成一次生命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