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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游王府井大街

2017-03-10 10:15:03 

这几天的北京天气,出奇的好,风过天晴,万里无云。雾霾笼罩了多日之后,忽见湛蓝天空,心情颇为畅快,忽起逛街念想,首选是王府井,它是我工作过15年的所在。

我与老伴,从灯市西口往南,闲逛在王府井大街上。每走不多远,就有让我怀想之处。八面槽邮局,从1965年9月始,是我常到的地方,主要是汇钱,差不多每月汇一次。继母每月8至10元,她曾有恩于我,常给彩瓷工人洗衣服,挣得微酬助我上学;我姐姐、堂兄和堂姐,每人每两月10元,他们在我极困难的高中阶段,曾经常资助我。我考上大学没有路费,他们还倾其所有,帮我凑够旅途所需。连续领了4年的46元月薪,我每月差不多都是捉襟见肘,但我还是尽力按时汇寄,少有延误。有几年春节前,还把积攒的全国粮票分寄给他们以表薄意。从报社到八面槽邮局之路,曾是我兑现些许感恩心愿之途。现在该邮局撤了,但我的记忆尚存。

来到东安市场北门,这里曾有一间东来顺涮羊肉店。从1965年毕业分配来报社,到1979年的14年间,我从未进去过。1979年10月30日,中国文学艺术工作者第四次代表大会召开,我的大学老师蒋孔阳出席会议。我的同班同学,共有9人,以不同身份与会。我作为记者去听会,会间相约到东来顺,请老师吃涮羊肉,表达对恩师培养的感谢之情。很惭愧,我们无人能独资,商定每人出资5元,凑份子请客。后来老师说,他此前从不吃羊肉,但此后来京竟常吃。我们餐后,来到报社我的办公室,正逢星期天,静静的大楼里,大家畅叙往日和别后种种。说话间,有人提及当年批判老师的旧事,老师笑言已忘记。而老师对我们的名字,却一个个都还叫得出来。东来顺,很让我们惭愧,也很让我们怀念。如今东来顺已迁走,报社也已易地。时过境迁,让我思念萦怀。

东安市场的大门依旧朝西开着。看门面气派多了,与我第一次光顾时相比,不可同日而语。我初到报社工作,是在工商部做见习编辑。张大姐是我入门的领路人,她教我们怎样处理来稿来信,甚至教我们怎样接电话。她丈夫老郭也在这个部,是党支部委员。他们为人都很热情,作风也很亲切。一天中午,天下着小雨。张大姐和老郭对我说:“走,请你去尝一样北京风味!”我兴冲冲地跟着他们,来到单位对面不远处的东安市场。这是我首次踏进此商场。高高的大棚下,摆着十几张木桌。坐定之后,老郭说:“请你喝碗豆汁儿。”说话间,张大姐已端了两碗过来。我一看,是灰绿色的汤状物,上面还漂着泡沫,酷似我家乡头遍洗出的咸菜水,又像一种涮锅汤。还没喝,先有了几分腻味感。端起来喝了两口,觉得难以接受,但盛情难却,不好意思不喝。于是,把它当汤药,闭着眼睛、屏住呼吸喝下去了。谢过老郭、老张,走出了东安市场。越想越倒胃口,一个晚上胃不适。但事后,我却深深地记住了这份真诚的友情! 豆汁、东安市场,也总是合并在一个印象中。

“文革”开始不久,东安市场一度成为红卫兵指挥部。我和一位同事去采访,一位女红卫兵出来,像是个头头:扎着小刷子般的辫子,腰上系着皮带,一手叉着腰。一见面,先打量一下我们。忽然把视线停在我同事的脑袋上:“嘿,你的头发可不行啊,记者也不能这样,破‘四旧’你不知道?”说着指了指我同事的脑门儿。其实,我的同事长得挺精神,就是头发太软,额前兵分两路,其中一缕耷拉在西半球,如同地图上南美洲的阿根廷。这分明是没事找事!看她那派头和口气,我们没了兴趣,敷衍了几句便告辞了。

“东安市场”因有“封建”味道,当时被改名为“东风市场”。后来改革开放,一港商投资改建,随之改名为“新东安市场”。我一亲戚从美国加州来观光,说它比加州的大商场气派。其后又经多年的经营发展,如今的东安市场高度繁荣,是外地游客来京必到之地。

帅府园胡同西口,原是新新服装店,现在是亨得利钟表店。在这里,我曾做过一件对不起北京文明的事儿,至今仍感惭愧。那年夏天的一个星期日,我和妻子去王府井新新服装店买衣服。她坐公共汽车,我骑自行车先到。到该店门口时,我口渴难耐,摸了摸衣兜,只有两毛五分钱,便买了根双棒冰棍。没几口就吃完了,顺手把小木棍扔在了脚下。这时,一位青年女子过来,冲着我严肃地说:“把它捡起来!”我一看,她身着蓝布服,左臂系着一块不大起眼的红布条,突然醒悟过来:坏了,给逮住了!“罚钱!”“多少?”“五毛。”“没带钱。”“那就扫地。”她指着新新服装店南门前的马路,又补充说:“扫10米。”我看了看摩肩接踵的行人,感到这无异于一种羞辱,便说:“我不扫。”“不行!”我说,“你怎么搞的?你看着我吃,为什么不早说话?”“你还说呢,垃圾箱就在你跟前,你就是不往里扔!再说,不罚一下,你能有印象吗?”我一看,果然身后有一个垃圾箱。我自知理亏,不敢再辩。便说:“等一会儿行不行?”此时,妻子正好赶到,帮我交了钱,才算解了围。后来知道,王府井大街上,有不少志愿者,参与监督和管理街道卫生。他们显示了一种高尚。今天,我特意在我当年违章的地方,拍下一张照片,也算立此存照。

再往南走一二十步,东侧是王府井食品店,它的对面就是我曾在其中工作的报社大楼。食品店卖的是副食和糖果一类,是我们经常光顾的商店。抬头看,一幅巨大的演员画像,整个矗立在商店门面上方。而这商店,当年却十分大众化,门牌简单而朴素,所卖物品与我们的生活也密切相关。春节时配给的半斤带壳花生和四两葵花子,平时的瓜果梨桃,都能在这里购买。1978年初秋解放干部,我们文艺部主任老田(袁鹰)补发工资,那天开会他说请我们吃西瓜。农村出身的小袁和我,推着手推车到这商店,买了六七个河南大西瓜,回到会议室里摆西瓜宴。人人放开肚皮敞开吃,个个都撑得不行。随后都说了句礼貌话——“谢谢老田!”原报社大楼,这个曾经充满政治气氛的地方,改革开放易名为“好友世界商场”,成为一个经济活动场所。那大牌子“好友”二字后面,正是我们曾经吃西瓜的会议室。报社大楼第四层的425室,曾是我的办公室,它窗临王府井大街,存储着我多年的记忆。

站在好友世界商场门前,仰望我曾经工作过的办公室窗户,多少往事如同过电影,种种情绪都有过。今天,湛蓝湛蓝的天空下,王府井步行街显得特别漂亮。世界十大著名步行街,它未被排列其中,但时代从这里走过,它在我的人生历程里,其位置却排在很前很前。此大街之于我,有许多抹不掉的记忆。今日重游,它的宽阔和美丽,繁华而平和,让我心旷神怡,心目中,且有许多生活镜头闪现。步行街很精彩,仿佛如诗也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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