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很美

今年是契诃夫逝世113周年。113年前的一天凌晨，契诃夫去世，他死得很美丽。我就知道三个大作家的死亡十分美丽。一个是歌德，他在临死之前要求把房里的所有窗子都打开，说：“需要更多的光。”一个是中国的歌德研究者、诗人冯至，他临死之前想写一首关于死亡的诗。还有一个就是契诃夫，他是喝了一杯香槟酒之后安详地死去的。

我一直追踪着与契诃夫之死联系着的一个一个美丽的往事。载着契诃夫灵柩的火车驶进俄罗斯原野上，契诃夫夫人克尼碧尔在车厢里倚窗诵读剧本《樱桃园》。我觉得这很美。

1904年7月22日，契诃夫的灵柩运抵莫斯科，去迎接灵柩的扎依采夫回忆说：到火车站去集合着迎接他的是俄罗斯的平民百姓，大学生，哭红了眼睛的年轻女子，没有将军，没有警官，没有工厂主，没有银行家，有知识分子，也有年长的，但都是用心去爱着他的人。我现在还记得把灵柩从火车站移送到广场上的心情，有一段路程我们是用手抬着的，后来才把灵柩放在灵车上。送葬的队伍组织得很有秩序，当队伍在狭窄的杜姆尼科夫斯基街行进的时候，一位裁缝工人从地下室的窗子里探出头来，问：“这是给将军送葬？——不，这是给作家送葬——作——家！”这一天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离愁别绪，但却又有光明的印象，心儿像是受洗了一般的敞亮——悲痛本身放射出了光亮。

我觉得这很美。

落葬的下午，契诃夫旧日的恋人米齐诺娃穿一身黑裙来到契诃夫家，站在窗口看着窗外整整两个小时一言不发。我觉得这很美。办完丧事，契诃夫夫人把契诃夫的遗嘱交给契诃夫的妹妹，遗嘱的最后一句是：“帮助穷人，爱护妈妈，全家和睦。”我觉得这很美。

100年后的2004年，契诃夫故乡的居民，在契诃夫故居的旁边，栽种樱桃树，以这样的方式来纪念契诃夫逝世100周年。我觉得这很美。也是在2004年，中国戏剧人用举办契诃夫国际戏剧节的方式，纪念契诃夫逝世100周年，闭幕式演出了契诃夫的《樱桃园》。我觉得这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