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啥时把门牙补一下?”当我又一次提醒时,母亲露出了缺了一颗门牙的笑容。在她心里,永远装的是他人,“日行一善”的信念令她总把自己的事一拖再拖。
在我近四十年的生命里,母亲给我最大的印象就是“慈悲、博爱”。她常对我说: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我曾许多次陪她一起去乡村敬老院和城市孤儿院。当我们把大家一起捐助的物资送给孤寡老人时,有些老人激动地用枯瘦的手直抹眼泪,有些则含混不清地一直嘟哝着:“谢谢!谢谢!”那时,母亲还会俯下身子去拥抱行动不便的老人,并在他们的耳边大声说:“我就是你们的孩子!我来看你们!”我望见那些孤独老人脸上瞬间绽放了世上最美的笑容。据说,有一位年近九旬的老爷子,在我们离开的午后竟面带微笑地去往天堂了。
“老小孩”的笑容给我们带来一丝世间的温暖,不少残疾儿童伸出小手,嚷着“抱抱我!抱抱我!”的呼声令我们内心涌起阵阵说不尽的酸楚。每次,母亲都会弯下腰,抱起每一个渴望被爱抚的孤儿院的小朋友。每一次从孤儿院回家,她都会不停捶着腰。我默默给她按摩时,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她对那些不幸孩子的无限怜爱之情。
平日里,她的目光总会落在那些不被关注群体的身上。有些故事,来自亲友口中,有些场景则是我亲眼目睹。在我家十字街头,前些年一直坐着一位耄耋之年的乞丐。他与其他乞讨者不一样,只是摆了一个碗,淡定地望着行色匆匆的路人。每次路过他面前,我们总会在他的碗里放些硬币。有时,母亲索性买两个热乎乎的包子送给他。有一天,母亲激动地说:“那位老乞丐得知我皮包被小偷偷了,抖抖颤颤地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存单说,你们城里人不能兜里没钱,这里有我乞讨半年的积蓄二百元,你先拿去吧!”我闻之,颇感惊讶!在那年大雪来临前,母亲送给他新的棉衣棉裤与被子。那年之后,老乞丐再也没来。有时路过那个街口,我的脑海里还会浮现带着慈祥笑容的老乞丐与母亲对话的画面。另一则故事,来自母亲好友的转述:有一天,他们中午结伴去公园散步。我母亲发现临湖的亭子里睡着一位有些酒气的拾荒者。她担心那人翻一个身,就会有溺水危险。于是,母亲把他给喊醒了。原来拾荒者三个月前与他母亲大吵一架后,赌气出走。因为没有特长,他只能在外面捡饮料瓶为生。母亲得知拾荒者也在牵挂他的母亲而没钱买火车票后,立即慷慨解囊。那人当时就扑通给我母亲磕了个头。离开时,他还一步三回头地与他们挥手告别。后来我与母亲提及此事时,她只是平静地说:“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会遇到困难,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在母亲家里,还有一道十余年不变的风景——小鸟的免费餐厅。每天清晨,天蒙蒙亮,小鸟清脆的鸣叫声打破了晨曦的宁静。“小鸟,小鸟,吃饭喽!”母亲撒米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唧唧——唧唧唧,围墙边一排高大水杉树上的小鸟三五成群地飞来了。笃笃——笃笃笃,装有栏杆的窗台上响起了争相啄米的声音。“喝点水吧!”母亲又把一碟子水放在了外面。刚出生不久的鸟宝宝,抖着蓬松的羽毛张大了嘴,老鸟则忙着给它们喂食。小鸟吃完,快乐地拍着翅膀飞走了,又一群叽叽喳喳地飞来了,低头吃早餐……见此情景,我常与母亲打趣道:“小鸟的免费餐厅,可是忙得要翻桌喽!”母亲笑言:“一代又一代的小鸟喜欢来这里,我就开心!楼上的好心邻居也放米,但它们却不敢去吃。它们都成了我的朋友了!”她的一席话,勾起了我的回忆。在人人“谈非典色变”的时候,小区里几只小鸟因误食毒老鼠的大米,奄奄一息。母亲发现后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捧回来,双手合掌,默默祈祷。遗憾的是鸟宝宝救不活了,她把它们埋在了大树底下。从此,母亲便在窗台上撒大米,希望可以用这种方式“放养”小鸟。麻雀、画眉、相思鸟,还有许多我不知道名字的漂亮小鸟都来母亲家做过客。
母亲对素不相识之人、对幼小生命都如此古道热肠,对我的爱更是无处不在。无论是下暴雪,还是台风猛烈得连雨伞都无法撑开,她都会与父亲一起搭乘来回五六个小时的公交车来探望我与她幼小的外孙。我曾在朋友圈写道:在这世上,即使是枪林弹雨,都会来看我的,估计就是我的母亲了!这条留言,引发了许多朋友的共鸣。在我今年正月突发耳聋后,母亲更是与我形影不离。在一个忽然刮起大风的傍晚,我与她正走在街上。母亲见虚弱的我虽穿着厚厚的棉衣但还瑟瑟发抖,她竟然把她的棉衣脱下来,披在了我的身上。那瞬间,我感到她对我无私的爱溢满全身。我想起了这十年间,我从政府部门毅然辞职而从事写作的艰辛历程中,唯有她是始终支持与给我鼓励最多的亲人!在灵魂深处,我视母亲如知己。
又一个春天来了,媒体又发起沙漠捐种“梭梭”的倡议。母亲与我第七个年头走进了报社的捐助办公室。她对我说:“希望沙漠早日变绿洲,让爱世代传递!”我仿佛听见了母亲热爱地球生命的怦怦心跳声。
母亲在苍茫大地间,用很多朴素的故事,给我点亮了一盏温暖的爱的心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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