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南，我们接你回故乡

创作中的施光南

施光南《祝酒歌》创作手稿

金华金东区的施光南音乐广场

三月下旬的北京，天还有些寒意，连续几天的雨，空气格外清新。玉兰花、迎春花渐次开放，草地也泛出了新绿，春天的讯息正迎面扑来。这天上午，天空放晴，阳光灿烂，我来到八宝山革命公墓，迎请人民音乐家施光南先生的骨灰回乡，回到阳光明媚的南方，回到桃花盛开的东叶村。

同行的施光南先生的堂弟施根叶老师说，算起来，这是光南第三次回乡了。

光南先生的老家在浙江金华源东乡东叶村，这是一个风景秀丽、民风淳朴的小山村。光南的父亲——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首任中央书记施复亮先生就是从这个小山村走出去的。一九四七年夏，积劳成疾的施复亮回乡养病，七岁的光南第一次回到了东叶村。老家的房子是一九三三年施复亮回乡读书、译书之余修建的，门楣上有于右任先生题写的“半耕半读”四个大字。在这里，小光南和东叶村的孩子们一起到村后建在戏房里的小学读书。放学后，他跟着同学们到田里放牛，看村民们插秧劳作，在弄堂里捉迷藏，去山上采野果。父亲、母亲为了锻炼他，会带他步行十多里山路到住在太阳岭上的亲戚家做客。遇到农忙时，也会让小光南下田帮一把。在这里，乡亲们劳作之余的山歌、露天舞台的社戏、田野里的虫鸣鸟叫，完成了光南最初的音乐启蒙。三十多年后，当看到那充满泥土气息的《在希望的田野上》《多情的土地》的歌词时，儿时家乡的生活场景一瞬间化作了光南笔下的音符，美妙的旋律喷薄而出。

一九七五年七月，从广州出差返京的施光南，抑制不住思乡之情，在金华站下了车，看望在家乡的姐姐、姐夫和堂兄弟们。听说金华市京剧团正在排演自己作曲的京剧《红云岗》，并且演红嫂的女主角又是自己的弟媳妇丽娟，光南很是高兴。整整一个下午，光南抱着小侄女，一遍又一遍地指导丽娟的演唱。能够亲自指导家乡的剧团和亲人排演自己创作的剧目，让光南的第二次回乡之路充满了幸福、自豪和满足。

随着“文革”的结束，光南的音乐创作迎来了高峰期，他更忙了，回乡的愿望一次次因为工作的冲突而搁置。一九九○年四月十八日，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上午，我们的人民音乐家施光南倒在了他挚爱的钢琴上，再也没有醒来。八宝山革命公墓骨灰堂的墙上，一一九九号是个冷冰冰的数字，光南已在这远离故乡的地方沉睡了十七年。今天，当我和施根叶老师捧出那用红布包裹着的骨灰时，分明是捧着一团激情四射的火焰、一颗滚烫的赤子之心、一串跳动着的音符。我们两人情不自禁地喊着：光南，我们接你回家了！我们接你回家了！回到浙江，回到金华，回到那个叫东叶村的小山村，回到那个你和小伙伴们嬉戏的田野，回到那个漫山遍野开满桃花的地方，回到你的爸爸、妈妈、外婆、哥哥和你日夜想念的乡亲们身边。这次和你一起回乡的，还有你心爱的钢琴、曲谱、书桌、书柜，你又可以在家乡的土地上投入地创作了，讴歌你深爱的祖国、土地、人民……

十七年来，在光南的家乡金华，乡亲们建起了以光南的名字命名的道路、广场、音乐厅、纪念馆、舞台，他们组建了以光南的名字命名的少儿合唱团、农民合唱团、教师合唱团，家乡处处都有光南的名字，时时都飘荡着光南的歌声。清明雨纷纷，思念长又长，几天以后，家乡将以一台盛大的音乐会迎接你的回家。你的爱人阿丁、女儿蕾蕾、你素未谋面的外孙外孙女会从美国回来看你。你的同事、朋友晓光、徐沛东、关牧村、佟铁鑫、殷秀梅……会和乡亲们一起唱响你谱写的那一首首动人的歌曲，让你伴着歌声踏上回乡之路。

春天的东叶村，褪去冬衣的树叶清新亮丽，桃花开得层层叠叠，村北的半山腰上，就是乡亲们为光南修建的陵园。从山顶俯视，一架钢琴摆放在密密匝匝的桃花丛中，大理石的黑白琴键正静静地等待着它的主人再一次奏响《在希望的田野上》那不朽的旋律。

这一次，光南与他的音乐都融入了故乡的土地和人民。这次回乡，他再也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