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白求恩

少年时我就知道加拿大出了个世界著名的反法西斯战士白求恩，他在中国家喻户晓，人人皆知，是深受中国人民敬仰的国际友人。改革开放后我第一次来到温哥华，对在电视台工作的女儿说，不要安排我游山玩水，我要先去瞻仰白求恩故居。然而，白求恩在加拿大并非家喻户晓。为寻找白求恩，我走遍半个加拿大，访问了许多单位和人物，终于查清白求恩的生平事迹，并挖掘出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和珍贵史料。

我首先到达白求恩的原籍安大略省，向蒙特利尔市旅行社询问：“白求恩的故居在哪里？”得到的回答：“sorry，不知道。”住进酒店后向工作人员询问，都摇头。走访蒙特利尔大学，请教一位华人教师，也摇头。我纳闷：中国人不晓得白求恩？他张开双手微笑：“先生，我是在加拿大出生的第三代华裔，不知道白求恩是何许人也？”然而，我坚信像白求恩这样为全人类反法西斯正义事业、为中国抗日战争作出重大贡献的伟大人物，绝对不会在历史进程中消失。

为了继续寻找白求恩，我到达他早年学医和参加进步活动的多伦多、魁北克和蒙特利尔市，住下来认真做一番社会调查。到大英图书馆查阅资料，走访白求恩当年就读的学校，并向当地中国领事馆、旅行社询问。终于查到亨利·诺尔曼·白求恩于1890年3月3日岀生，原籍安大略省北部小镇格雷文赫斯特。1912年考入多伦多大学医学院就读，后又进入苏格兰爱丁堡外科医学院学习，曾获得医学博士学位，1922年被授予医学院士。早年曾做过伐木工、轮船工，对社会底层有深入了解，后来参加了加拿大共产党。他在行医时，采取富人收费、穷人免费的方式，深受群众的热爱。据一位其父是白求恩的同窗好友道格拉斯老先生回忆，他曾听其父说，白求恩在学生中出类拔萃，关心政治，伸张正义，甘愿无私奉献。他异常坚定自己的信念，只要认定的事必然去做。1936年8月的一天，其父接到白求恩结婚请柬，正当他张罗举办人生幸福大事时，德、意法西斯入侵西班牙，于是他决定推迟婚期。朋友认为这不妥，他却说：“西班牙人正在法西斯的炮火中一片一片地倒下，我要赶快去前线抢救伤病员。”毅然参加了援助西班牙的加拿大人民志愿军，并担任战地救护队长。白求恩对饱受日本帝国主义蹂躏的中国人民寄予极大的同情，他在一次演讲中愤怒地说：“成百万爱好自由的加拿大人、美国人和英国人都把目光投向东方，带着敬仰注视着中国人民进行反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正义战争。凡是爱好和平的人，绝不能袖手旁观。”他从西班牙回国后，甘愿放弃舒适生活和优厚待遇，又率医疗队奔赴中国抗日战场。

正当中国抗日战争处于缺枪少炮、缺医少药最艰难的时期，白求恩带领医疗队于1938年春到达延安。他向毛泽东同志提出要求：“在这个充满屠杀的世界里，我要立即到前线去，到伤病员那里去。哪里有伤病员，就到哪里去。”到达华北抗日前线后，他培养出大批医护人员，建立“马背医院”，做到仗打到哪里，医护人员就出现在哪里。他带领医护队在战火纷飞的前线，救死扶伤，曾连续三天三夜做手术，救治了115名八路军伤病员。有一次，当一名伤病员急需输血时，他主动献血300毫升，终于救活了这名战士。当年有一个战士右腿被炸断，白求恩亲手为他接治医好，如今年近百岁，参加了“九·三”大阅兵。他激动地说：“感谢白求恩大夫救死扶伤，使我能活到今天参加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的阅兵典礼。”毛泽东在《纪念白求恩》著作中说，晋察冀边区的军民，凡亲身受过白求恩医生的治疗和亲眼看过白求恩医生工作的，无不为之感动。一个外国人，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为了帮助中国的抗日战争，不幸以身殉职。这是伟大的国际主义精神，这是高尚的共产主义精神，每一个中国共产党党员都要学习这种精神。

最后我到达白求恩的原籍安大略省格雷文赫斯特。当年白求恩岀生在一幢两层米黄色的小木楼里，后来家迁外地，小楼被出售。白求恩以精湛的医术行医、讲学、搞科研，成为北美著名的外科大夫。二战爆发后，他奔波东西方反法西斯侵略战场，开展战地救护工作。有句名言：“战士要不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白求恩没有回到故乡。随着时间推移，故乡的人也把他慢慢遗忘。

然而，历史不会忘记，英杰不会沉沦。1970年10月13日中、加建交后，随着中国在国际上的影响与日俱增，为了增强两国友谊，加拿大政府基于对历史事实的肯定，对人类正义的尊重，对白求恩贡献的认定，决定由国家出资将具有历史意义的白求恩降生时的小木楼买回来，并从附近购买一块地皮，修建“白求恩故居”和“白求恩纪念馆”。1972年9月10日举行揭幕仪式，格雷文赫斯特市长谢尔在仪式上说：“在许许多多加拿大人看来，这个时刻是早就应该到来的。”时任中国大使姚广在讲话中强调：“白求恩大夫30多年前播下的中、加人民友谊的种子，现在已经开花结果。”建馆初期，参观人并不多，随着中、加两国友谊日益增长，白求恩越来越被认为是人类进步潮流的一个伟大英雄，他是加拿大的骄傲。加拿大人民对白求恩的热爱与日俱增。特别是改革开放后，中国大批游客涌进加拿大寻找白求恩，每年都有来自国内外数百万游客前往瞻仰，其中80%以上是中国人。这不仅为加拿大增加可观的旅游收入，同时让全世界越来越多的人了解伟大的白求恩。加拿大政府现已正式决定，白求恩故居和白求恩纪念馆，被列为国家级历史文物馆。

白求恩故居和纪念馆被红枫环抱，在蓝天白云映照下显得格外美丽耀眼，楼前巨石上矗立着白求恩的塑像。络绎不绝的游客列队进入。我和一位日本游客，跟随一群白人黑人，先看故居，后观陈列馆。毛泽东的名作《纪念白求恩》一文，用中文书写，展示在白求恩故居纪念馆大厅的入口处，让人民永记这位伟大的战士。故居恢复原貌，展现白求恩当年的工作照、生活照、医学著作、图片、画作，以及他和妻子坎贝尔·彭妮用过的钢琴和一台老式缝纫机等生活物品。凡参观的人们，特别是中国人，都对这位伟大的医生投以尊敬的目光。一位金发少女用英语讲解时，面对我和那位日本客人，以流利的汉语说：“欢迎，尊敬的中国客人！”接着，她背诵毛泽东《纪念白求恩》文中的精彩段落。亨利·诺尔曼白求恩“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我异常感动，称赞她汉语讲得好。没想到，那位日本客人主动说，他父亲是当年入侵中国的日本军人，曾被八路军俘虏送到延安学习，读过毛泽东的著作《纪念白求恩》，对白求恩非常佩服，他前来瞻仰白求恩故居，是应其父生前的遗嘱。白求恩不仅深得全世界正义人们的敬仰，就连战场上的对手也不得不敬仰他。

白求恩是人类的典范，具有人性美的光辉。这样高尚的人，绝对不会永远被埋没。他具有地火不灭的光焰，终于喷出了地面；他像埋在沙土里的黄金，大浪淘沙后立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白求恩仿佛像沉没地平线下的太阳，在万众呼唤中磅礴升起，光辉灿烂照亮大地。

当晚，我回到住处打开电视，正逢播放加拿大现任总理特鲁多上任后首访中国。特鲁多是当年中、加建交时任总理皮埃尔·老特鲁多的儿子，童年曾随其父访问过中国。小特鲁多说：“白求恩大夫忘我和牺牲的精神，延续加拿大的文化，在中国找到了最高的境界。”他特别强调老一代开创的加、中友谊，我们要继续保持下去。然后，他向李克强总理赠送一枚世界著名的反法西斯战士白求恩大夫的像章。李总理说：“这是中加友谊的象征。”

白求恩为了帮助中国反抗日本军国主义的侵略，把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都献给了这片土地和人民。中国人民世世代代不会忘记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白求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