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头上开出花来

白相

闻香识人谢峰篆刻

谢峰出身行伍，在陕西当过炮兵。他的模样，也不像是一个书生。他倒是看上去颇有几分绿林豪气，个头高大，络腮胡子，说话如雷，走路生风。而且他刻起印来，就如他吃肉，一大碗肉能在瞬间吃下去，而刻印，则有可能一天刻它个上百方。他有时候自嘲为“谢疯”，而我则喜欢叫他“刀郎”。他刻石头就像吃豆腐，有时候我去他那里吃茶，他一边和我聊天，一边就刻上了。稀哩哗啦的，石头在他的刀下浪花一样四溅。

谢峰刻印，就像写字，也许比有的疏于写字的人还要“吃字”吃得多。他刻过多少人名章？ 刻过多少闲章？我可以肯定他自己都不知道。谁会知道自己有多少根头发! 他刻过十几套《心经》。《心经》 虽然不算太长，但要用篆刻表现出来，一句一印，数量还是可观的。很多藏家，以及寺院，都收藏过他篆刻的 《心经》。他还将他刻的成套 《心经》 打过许多印谱，打在册页上，也打在扇面上。打印谱也是他亲力亲为，盖章盖得他炮兵的铁手掌都起了泡。

刻成套的 《金刚经》，那是多么浩大的工程啊! 这不是常人所能完成的。但是谢峰能! 他就是一字字一句句把全部 《金刚经》 刻了出来。每一方都充满了激情，每一方都是那么的好看，也许是不假思索，其实是心手相连，才情如泉之涌。

中国当代作家写字画画，不知从哪一天起蔚然成风。比如说叶兆言，他的书法就是有名门名家的大气 (我觉得是中国作家中内里最为丰沛的之一)，但是兆言总是过于自谦，说自己的字还拿不出手。不知道是真骄傲还是假谦虚。他就非常喜欢谢峰的印，我凡看到他遮遮掩掩地拿出字来，下面的印章一定是出自谢峰刀下。而在我看来和兆言一样有学问有内涵的作家杨葵，也是那么地喜欢谢峰的刻印。自从我介绍他们微信朋友圈“认识”之后，就经常能看到葵爷会在谢疯子抛出的一堆闲章下面点赞。葵爷不是“统赞部”的，他的点赞可不像有些人那么廉价。老葵的字好，学问好，眼界当然也高。一个人的眼界决定了他的字，眼高可能手低，但眼低当然就呵呵了。在审美上，我随老葵。

还有著名编辑、画家兴安，他以画马著称。这位风度翩翩的善饮的蒙古人，北方的豪气之下，却有许多南方的典雅。我相信，买谢峰闲章最多的，就是兴安了。这只是我的估计，兴安没有对我透露过具体数据，我是根据他朋友圈的秀图显摆，以及他作品中的蛛丝马迹，判断出他不知道买了多少谢疯子的印章。谢峰女儿在美国留学，她租的房间，可能一小半租金都来自于兴安。

我的作家朋友中，贾平凹、李敬泽、苏童、东西、白描、车前子、林白、艾伟……很多很多人，都让谢峰治过印。我就想以后在中国文学史上，一定会有谢峰这样一个名字出现的，他是一位闯入者，乱入文坛，与文人结缘。我更不得不承认，他不仅是一位勤奋得几乎发狂的篆刻家，他也是一个才子。他有很敏感的审美，甚至对文字也有很高的天赋。平日里在他面前飞过的文字，只要是有趣的、别致的，都会被他捕捉到，然后刻在石头上，在石头上开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