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的院子里种了不少花,有玉兰、海棠、碧桃、榆叶梅……每当春天到来,花开之时,树下、花边总少不了赏花者。人们常说,最美人间四月天。想来,春天里那些盛大的花事,无疑是最美的四月天里最绚丽的一道风景。
不过,于我而言,眼前的此般花景再美,却不及记忆里的“那一朵”亲切。因为,有它的地方,叫故乡。
说起来,这种花对于很多人来说并不陌生。它们广泛地种植于祖国大地上,每到春天,花开之处,仿佛一片金黄色的海洋。那满世界的金黄,浓得化不开的金黄,让人震撼,难以忘记。天南海北的人们,不远千里赶赴一处处花海,只为陶醉于那一望无际的灿烂的金黄。这种花,就是油菜花。
然而,油菜花对于我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的风景了。我的故乡坐落在苏中平原上,属于里下河水乡,水网密集,油菜花随处可见,田间、路边、河坡上……经常能看见这种极其普通的花儿。小时候,每天放学后,爸爸骑着自行车接我回家,路边的一侧是一条小河,河坡上开满了油菜花。爸爸每次骑到这里时,就会停下来,沿着河坡往下走,采上一朵油菜花,然后递给我。回到家中,我们将采来的这朵油菜花插在装了水的瓶子里,屋子立刻就靓丽了不少。记忆里,童年的每个春天,眼前都少不了油菜花的灿烂盛开,家中都少不了油菜花的美丽装扮。
前几年,有媒体评选出了中国最美油菜花观赏地,包括陕西汉中、江苏兴化、湖北荆门、云南罗平、重庆潼南、青海门源、江西婺源等地,可以说,每一处都有着各自独特的美。当中,江苏兴化与我所出生并成长的地方同处苏中平原,属于里下河地区,整个这一片地域,地形地貌、景色风光、风土人情都极其相似。兴化的油菜花以“垛田”出名,那些垛田,就像是一方方金黄色的小岛,漂浮在水乡的河网上,所谓“河有万湾多碧水,田无一垛不黄花”。其实这样的美景,在里下河一带不只是兴化,很多地方都能够见到。
一直以来,我总认为油菜花是一种很特别的花。因为在我心中,大概没有一种花比油菜花更具有故乡的意味了。这不仅是因为我出生并成长的地方盛产油菜花,油菜花承载着我对于苏中水乡和童年的美好记忆,更是因为油菜花的特殊气质,与“故乡”这个字眼最为贴切,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故乡景,故乡事,乃至故乡人。
即便你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油菜花,亲身置身过油菜花海中,光从那些图片里,你也可以发现,油菜花的遍野之处,从来不是一方阳台、一处庭院、一所公园,而是连绵起伏的大山脚下,阡陌交错的田埂之上,河网密布的水乡岸边,白墙黛瓦的房前屋后……这些,不正是我们最常见的家园的模样,不正是最典型的乡土中国的图景吗?
这也难怪,油菜花本来就是长在乡间田头的。油菜花说到底并不是观赏性的花,而只是有着很强实用价值的农作物油菜的花。那些大面积种植的油菜,不仅可以用来食用,长出的菜籽更是极好的榨油原料。清代乾隆皇帝就有诗赞油菜花:“黄萼裳裳绿叶稠,千村欣卜榨新油。爱他生计资民用,不是闲花野草流。”所以,油菜花在本质上便是属于故乡、属于乡土的。
如果说有些花天生只可欣赏的话,那么油菜花则天生就是和日常生活联系在一起的,它沾满了生活的烟火气。当有些花正在得到人们的精心栽培、呵护之时,与油菜花的命运相关的,却永远是田间地头的播种、收获,是水乡垛田间的摇橹穿梭,是房上屋顶的缕缕炊烟,是世世代代的繁衍生息……是故乡的生产与生活,农事与家事。
而油菜花又像极了故乡的那些人。普通、平凡、质朴,但明亮、健康、泼辣、热烈,长成了一片明媚与灿烂。里下河水乡的那片油菜花,总会让我想到,从这里走出的著名作家汪曾祺的小说《受戒》里那个活泼直率的小英子,还有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柳堡的故事”里那淳朴可爱的二妹子。这些故乡的他(她)们身上,有着原生态的美,自然的美,乡土中国的美。可惜的是,当我们身处其中的时候,常常会因为太熟悉、太常见,以至于熟视无睹,往往只有在身处异乡之后,再回望他(她)们时,才会越发感觉到这种美好。
如果每一种花都有“花语”,我想,油菜花的花语就是——故乡。记得某一年去往某地,在一个镇子上采访,不经意间,经过一家屋后,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大片油菜花。那一刻,我真的以为,自己是身在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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