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吃鸡蛋

我很喜欢天津的端午节，每到端午，就会看到人们提着包装精美的粽子盒，或在大街上行走，或在公交上拥挤，或放置在自行车的前筐上，无意中为生活平添了一道独特的风景。天津人热情，街坊邻居还爱在端午节这天，将自家包的粽子相互赠送，相互品尝。左邻右舍都知道我家是东北人，不会包粽子，便争先恐后地送给我家粽子。弄得我老伴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还是接受了诚意。结果是，都过了端午节好些天了，我家的粽子还没吃完呢。

端午节吃粽子，作为天津人的一大习俗，且不说它的历史缘由，单凭那绿绿的粽子叶，以及剥开粽子叶，品尝内容各异、香甜可口的粽子，就会感到人与人之间相亲相爱的浓浓亲情。小小的粽子饱含的那份情意，使我感到端午节是个多么有盼头、有特色，又有着优良传统内涵的节日。

在我的故乡东北，也有过端午节的习俗。但是，可能由于我们那不出产糯米的原因，所以，我们那过端午节不吃粽子，而是吃鸡蛋。现在，家家户户的日子都好过了，吃鸡蛋不算个事。可在四十多年前，在我的老家，吃鸡蛋不仅是个稀罕事，更是一件奢侈的事情。那时候，人们一直过着缺肉少油，平时连大米白面都很少吃的日子。吃鸡蛋就更加困难了。那时，个别人家即便养一两只鸡，下的蛋也很少吃，要攒着招待客人，或给病人和生小孩的产妇吃，平常是难得入口的。只有到了端午节，家家户户才把平时积攒的鸡蛋拿出来，让全家人享用一顿。

我小的时候，就盼着过端午节，因为到了端午节，母亲就会将积攒的鸡蛋，用搪瓷盆蒸上一盆香香的卧鸡蛋（就是在鸡蛋羹里再放一些生鸡蛋上锅蒸）。早饭别的什么都不吃，就吃卧鸡蛋，撑得直打嗝。临上学，还不忘了揣几个母亲煮熟的鸡蛋，为的是到学校与同学玩斗鸡蛋：两个人各拿一个鸡蛋，相互磕，被磕碎的算输家。所以，在家拿鸡蛋时，都挑大个红皮鸡蛋，原因是红皮鸡蛋皮厚。输了的就得将碎了皮的鸡蛋吃下去。有一年，我一连输了五次，便吃了五个鸡蛋。原本在家吃饱的肚子，又咽下五个鸡蛋，撑得我猫不下腰，气都不敢喘了。

年年过端午节，可最难忘的是1969年在乡下过的端午节。那是我们下乡当知青过的第一个端午节。我们知青点也养了几只鸡，可是，由于我们不会养，还没到端午节，鸡就一只接一只地死去了，最后，只剩下一只芦花母鸡。这只鸡别看瘦，每隔一天就下一个蛋。到了端午节那天，整整下了十五个蛋。早上，当班做饭的女生将鸡蛋煮熟了，端到饭桌上。可是，同学们就好像谁都没看见一样，照样像往常那样就着大葱蘸酱，大口地吃着高粱米饭。

做饭的女生着急了，喊大家吃鸡蛋，可就是没人吭声。做饭的女生猜到了同学们的心思，十五个鸡蛋，十六个人，咋吃？于是，做饭的女生说，我已经吃过了，你们一人一个，正好够数。可是，谁又能相信呢？就在做饭的女生急得快要哭了的时候，门开了，生产队长端来一盆热气腾腾的卧鸡蛋。高门大嗓地嚷道，快来接一把，从屯东端到屯西，胳膊都累酸了！我们立刻欢呼着围了上去，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我边吃边吧唧着嘴，觉得生产队长端来的卧鸡蛋，比以往的卧鸡蛋好吃上百倍！我们后来才知道，生产队长端来的卧鸡蛋，是他老伴儿给他家大小十二口人做的。那年，生产队长两口子，加上老爹、老娘，两个儿子、儿媳，还有四个孙子、孙女，连一口鸡蛋都没能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