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攀枝花之前,心想一座钢城,大体是硬邦邦的、黑乎乎的。到了这里,才发现这是一个充满花花草草的地方。
原本以为,“攀枝花”是个动态的意象,花顺着枝叶攀援,昂扬的姿势,就像一首歌唱的那样,“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在最高点乘着叶片往前飞。”没想到,“攀枝花”就是木棉花,是个名词。“攀枝花”在攀枝花这个地界自然是个宠儿,但人家不搞恃宠而骄的那一套,舍得卖力气。偶读到一首诗,题为《木棉》,其中有一句“殷红的花蕾/采撷着太阳的光芒”。这里的殷红花蕾到底是什么样子?有个成语叫“力透纸背”,就攀枝花而言,那是“红透天际”。
当地朋友说,读书时作文写及攀枝花,很自然地来一句“红花绿叶相间”,感觉良好,多少有点诗意。老师急了,一边心里念叨着“岂有此理”,一边将之领到一棵木棉树下,“看看!仔细看看!”花期正浓,叶子都跑了,只见殷红兀自绽放,惹得朋友好一阵脸红。
攀枝花的花不太搭理人的小情绪,透着霸气,纵横捭阖,开疆辟土。三角梅,不由人,全年不歇,逮着空隙醉花香。攀枝花的一个姑娘指着一株在路边乖巧盛开着的三角梅说,这是花卉界的劳模!还说,攀枝花的三角梅很本分,故乡情结浓,到了外地,精气神短了一截,怎么也不如在攀枝花“巴适”。
三角梅是四季开,黄花槐从四月开到十二月,夹竹桃从五月开到年底,春节前后是攀枝花、桃花、梨花、樱桃花、刺桐等竞相斗艳,三月是黄花风铃木、羊蹄甲、象牙红的天下,四五月就轮到火焰木、蓝花楹了,五六月是凤凰花时间,六月至八月小花紫薇、大花紫薇、黄葛兰登场了,十月至十二月则是炮仗花、异木棉唱主角……花的色泽,花的芬芳,花的妩媚,在攀枝花从不断绝。
“谁非过客,花是主人。”这一句,在攀枝花,是接着地气的。
攀枝花旱季周期长,降雨量不可观,是个缺水的地方。当地有谚语云:“三月干断水,蚂蚁打架起灰尘。”蚂蚁练练身手,竟然惹得游尘扬舞,干旱程度可见一斑。但是,这里的花有点“越挫越勇”的脾性,拼耐力,拼活力,把根系朝土里扎,把芳香往空中洒。
不只是花,还有草,还有树。攀枝花东区阿署达村,是一个秀美的红彝族寨子。“阿署达”是彝语音译,原意是两棵大树交叉的枝丫在风中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这就是说,枝丫交头接耳的模样都被仔细端详过,发出的“哒——哒——”的声音也被洗耳恭听过,并最终拍板,给一个村庄以庄重的命名。攀枝花人跟大自然,你侬我侬。
攀枝花的年轻人,称呼这座城市为“大攀”,亲切如睡在上铺的兄弟。这里有个花舞人间景区,一块标示牌上干脆地刻着:“花草树是人类永恒的朋友。”
在三线建设博物馆,有展板展出了当年攀枝花大会战“六金花”的风采:汽车司机张莲花,名言是“要开好解放牌汽车,就要有‘解放牌’思想。男同志能干的,我们女同志也能干。”话务员吴修润,当年把一部关键电话伺候得风生水起;“铁姑娘”李祥志是土建队女工班长,“比小伙子还能干”;旅社服务员王燕秋,一个人把小小的旅行社经营成了大大的家;砖厂职工杨桂兰,带领大伙儿由每天每人出窑六百块砖,一下提高到上千块;料工吴德素,负责管理重型机械配件五百八十余种,一万多件,你说要啥,她顺手就递过来了……照片上,她们要么冲着镜头明朗地笑,要么低头专心忙着手边的活儿,但全身蕴藏着的质朴气息和干练的神气,眼看着要溢出来了。
攀枝花的辣椒,热烈似火,辛辣如刀,吃上一小片,得灌下两杯水。想着妻子好吃辣,出发当天早些起床,到所住的攀枝花宾馆前台询问附近是否有菜市场。一个姑娘很热情地指路,告知就在宾馆后门口方向。买了一点返回,进大厅,被这个姑娘远远地看见了,一顿数落:“买错啰!这个辣味不地道。”恰好她有同事正在菜市场采购,不由分说,掏出手机,要人家捎点正宗的来。同事不知怎么没有接听电话,姑娘说,你忙你的,空时再来拿,保证给你捎上。忙乎一阵,再到前台,她得意地拎出了一小袋红晃晃的小辣椒。我只能连声说“谢谢。”问多少钱。九块。我掏出十块。她拉出抽屉:“呀!没得一块的。”我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走了。
哪知退房时刚在前台站定,她顺手从桌子上抓起一枚硬币,“你的钱!”
我固执地想,她应该是土生土长的“大攀人”,名字里边还有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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