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高邮人称我们县的人为湖西的。一个人家说了一门亲,有人问:媳妇哪里的?答,噢,湖西龙岗的。——龙岗是我们天长县的一个乡。
而我们称高邮,则为湖东。——“媳妇哪里人?”“湖东菱塘的。”(高邮菱塘乡)。盖因我们分居于高邮湖东西两岸之故也。
高邮湖养活了两岸人民,两个县的人都有湖边人的性格。
二
汪曾祺上世纪初复出文坛,一口气写出《受戒》《大淖记事》和《异秉》等小说,引起文坛关注。人们很是奇怪:这个人是哪里冒出来的?“小说还可以这样写?”
他给文坛吹进了一股清新的空气。
法国安妮·居里安女士打算翻译汪曾祺的小说,她谈到对汪曾祺小说的印象,说他很多小说里都有水。《大淖记事》和《受戒》,都充满了水的感觉。汪先生说,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的小说多以水为背景。
想想也是很自然的事,他的家乡是一个水乡。记忆中的人和事多带有点泱泱的水气。水,已浸润到他整个的生命中。
三
汪曾祺的成就是多方面的。
他的诗文书画都极有品位。汪先生去世后,他的子女用他的稿费印了一本《汪曾祺书画集》,那是极可看的。关于他的书画作品,散落民间的很多。汪曾祺从来没把自己的写字画画当一回事儿,而书画家林岫,却用“可亲可爱”来大加赞美。
有一本《汪曾祺诗联品读》,为南京金实秋先生所编。金先生功莫大焉,他各处收集汪先生的诗联,辑成这么一本书,使汪先生在为世人所熟知的小说、散文和戏剧之外,又多了一本诗联的作品,这极大地丰富了汪曾祺的文学形象。汪先生曾说过,“作家应该随时锻炼自己的语言。”《诗联品读》中的许多作品,都为他在各种交往(特别是交游和采风)中“即兴”所写。其实,这也是他在生活中的思索。
他的戏剧,除家喻户晓的《沙家浜》外,其实还有《范进中举》《小翠》等。他写过一些很荒诞的戏剧作品,《大劈棺》就充满了现代意识。
这样才是一个完整的汪曾祺:诗、文、书、画、戏剧。曾有评论说他是“二十世纪最后一位文人”,这样看来,这个评价是中肯的。
孙郁先生曾说,当代文学有汪曾祺的存在大为增色。他为汪先生六十岁后才复出而惋惜:要是提前二十年,他就是当代的苏东坡呀!
汪先生性情通达、平和。他不是有名言“我们有过各种创伤,但我们今天应该快活”么?他风趣幽默,善良而澄明。尤善饮。酒后,偶吐狂言,见其真诚率性。他的人和文,都那么可爱,像湖水一样清澈。
四
我从二十多岁写小说开始迷上汪曾祺之后,一直没有离开过他,如今已过去三十多个年头了。汪先生也已离开我们二十年了,而他留下的那些文字依然十分迷人。正如纪昀(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中所记一位文士,其文字“皆吐光芒”、“烂如锦绣”。
我所作的《汪曾祺闲话》就是一个湖西人向湖东人致敬的见证。也是在汪曾祺先生逝世二十周年之际,一个后生对先生的最好的纪念。这本书也是在《忆·读汪曾祺》出版之后,我写的第二本回忆和纪念先生的文字。
以后还写不写?不知道。一切都得看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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