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我去新疆白哈巴“西北第一哨”采访。
哨所耸立在蓝天下,面向山巅,背靠界河,距离河对面的哈萨克斯坦只有几百米之遥。
哨卡上执勤的战士大概从望远镜中看到我们的镜头在聚焦他,自然地挺胸抬头。镜头里,丝絮般的云彩在他身上飘拂,一只矫健的雄鹰在他头顶盘旋,多么难得的画面!我立刻按下快门。想起多年前一位战友写下的诗:“健似雄鹰劲如松,永为祖国站好岗。”此刻,哨位上的战士,不正是那搏击云天的雄鹰、那傲然挺立的青松吗?
我找到执勤的战士,他的名字叫高唱,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是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子。高唱告诉我,虽然营区院子很小,但他喜欢石头,捡回来一些摆在营区,上面刻上不同的字,已经成为营区一景了。他特意带我看了那些形状各异的石头。一个用白色鹅卵石拼成的中国版图上,“祖国在我心中”几个红色大字,格外醒目。
站在这一堆鹅卵石边,我心潮起伏。鹅卵石在普通不过了,可当它被作为祖国的版图而赋予生命时,它便得到了永生。我明白了高唱为什么喜欢石头,因为这石头中,有我们一代代边防军人奉献生命的忠魂,这石头也是祖国领土的浓缩呀!
离开白哈巴哨所时,高唱带着我,特意捡了一块鹅卵石,我把它带回了北京。每次看到这块鹅卵石,就想起白哈巴哨所,想起高唱……
2014年,我去西藏边防采访。路上,途经一个叫岗巴的小镇,大伙下车稍作休息。
休息室一位藏族老阿妈引起了我的注意。老阿妈慈眉善目,面颊上是岁月与风霜刻下的深深印痕。老阿妈家去年遭灾,是部队官兵救灾及时,全家才得以安然。从此,老阿妈就隔三差五来营区看望战士们。
送走老阿妈,在屋角拐弯处,我看见一块石头,瞥了一眼,那粗粝的样子,有点像老阿妈的那张脸,又有点像谱写命运之曲的贝多芬,更像一个沉思的头颅,似乎在思考深邃的历史之谜。
细细端详这块石头,纯朴、自然,没有一点人工雕琢的痕迹。石头上,那道天然形成的白色曲线,像延伸远方的天路,又像一条蜿蜒的河流。我仿佛能感觉到,在它生命的纹路里,似乎镂刻着冶炼的痛苦和凝固的悲壮,那一道道涌,一卷卷潮,既有沉潜的品质,又有飞扬的神采。我想,它一定是情感飞扬跌宕后的狂澜。
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这块石头,它的颜色,像极了藏族老阿妈那张最靠近太阳的脸,那张透着信任和温暖的脸,足可慰藉军人之心。老阿妈就是“人民”的代名词,子弟兵正是为了千千万万张像老阿妈这样的脸,才历经艰辛,心甘情愿在这氧气都吃不饱的地方默默奉献着。
我相信,这块石头与我有着深深的“眼缘”,就那么一瞥,便像一枚图钉,被按进了脑海。
离开老阿妈前往珠峰大本营。几百多公里的沙石搓板路,只能以40迈的速度蜗牛般前行。
过了许久,终于看见远方冰清玉洁的苍穹之下,梦幻般伫立着巍峨而神奇的珠穆朗玛峰。它用银发苍苍的头颅撑着悠悠苍天,用横亘起伏的山脊盘住莽莽大地,用永不衰竭的精血把古老高原孕育得像一头雄健无比的牦牛。
仰望中的珠穆朗玛峰,并没有那种“唯我第一,舍我其谁”的王者霸气。在珠峰大本营边的石台上,立有一块珠穆朗玛峰海拔纪念碑。看着上面用醒目红字标明的珠峰高度,再抬头望远处的珠峰峰顶,一个问号在心中萦绕:为什么在世界第一高峰面前,会产生不是很高的感觉呢?
身边的武警战士告诉我,因为你站着的地方,已经海拨5200多米了。我恍然大悟,自己已经站在海拔5200多米的珠峰大本营了,所以才会感到8844.43米的珠峰不是很高。
这给我一个启示:对于一个人来说,在前进的道路上,一定要不断地提高自己的相对高度。只有这样,才能观高不觉高,也才能看到一座又一座更高的山峰。
珠峰在我心中,是一座圣山。我对它顶礼膜拜,虔诚仰望。它用满溢着的雄性热血,塑造出了一个强健而又虔诚的民族。它用孤独的沉默,在这远离尘世的云天之上,忍受着冰雪的禁锢,苦度着荒寂的岁月。
我知道,它的沉默并不意味着生命的衰竭,而是等待着一次新的崛起。
站在海拔5200多米的珠峰大本营,我瞬间明白了,山的存在,是让我们永葆谦逊和恭敬的姿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事物必须仰视。
我抱起了脚下那块白中泛青的石头。同行的小陈高反症状厉害,他劝我,“走路都困难,你还要抱块石头,不要命了。”对这块石头,我已经爱不释手。无论多困难,我也要把它带回北京。
如今,这块来自珠峰大本营的石头,就立在我办公室窗台上,端详的次数多了,竟发现它长得有点像中国地图。
小小的石头,透着浩瀚与磅礴。那是我们中华民族不息不灭的灵魂啊!它凝聚着大地威烈如火的激情和力量,更凝聚着我们这个古老民族自强不息的精神和虔诚。
感谢岁月与自然的馈赠,石头的静默,生命的律动,这静与动、刚与柔,一同构筑起我们对未来的梦想和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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