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里湾的橘子熟了

几天以来，朋友圈子都在传九里湾的橘子熟了！

九里湾是安康近郊的山村，以盛产橘子闻名。据说那里的橘子个大、味甘、无籽、肉嫩、水多，还价格便宜。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我的神经，我立即踏上了造访九里湾的路途，而且是一个人坐公共汽车，然后跋涉七八里山路去造访。城乡交会地带的垃圾有些令我失望，然而，转过几面山，进入九里湾，就是别一番景象了——橘树漫山遍野，红透了几面山坡。橘子就像一个个红宝石，镶嵌在苍翠的树叶间，在阳光下熠熠闪光，远远望去，就像红色云彩在山峦上浮动。我不由得惊叫出来：哦，九里湾的橘子！

九里湾深处的橘树太漂亮了，它们如一个个顶着红玛瑙的巨大蘑菇，盛开在大地上，让人发蒙——世界上真有这样美丽的橘树么？真有这样纯净无染的橘树世界么？橘树超凡脱俗，顷刻间将人带入仙界，这是我久违了的大自然的丰硕和美丽！我内心涌起一个漂泊归乡游子的感恩和感动。北漂十来年，为生存计常常东奔西跑，两头不见天，奔走在地铁和公交车站上，一直没见过果实挂在枝头有怎样的生动。

此刻，我站在橘树下，手抚金灿灿的橘子，仰脸向天，尽情享受橘树带给我的抚慰。我随手摘下一个橘子放在嘴里，不由啧啧感叹：原生态的橘子真是太好吃了！它们虽没有良种橘子硕大，但表皮光洁如玉，色泽油润亮丽，水分充足，味甜如蜜，真是少有的美味。

沿一道坡路上去，只见三个少年坐在农家院子的廊檐坎儿上打扑克牌，走上前搭讪，并要求参与其中与他们一起打牌，少年们笑而应允。他们是市里解放路中学二年级的学生，平时住在城里，只有周末才回家。稍大一点的两个竟然是双胞胎，唤作吉祥和如意。他们是有故事的人家：母亲年轻时出远门打工，带回四川的小伙，就有了这兴旺的一家。我开玩笑地说：能不能在你们这里吃顿酸菜面？孩子们热情地答应。邻家程姓的孩子腼腆地说，我来做，我做的饭可香了。我问他会做什么饭？他说，除了不会擀面，其他都会。原来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出门去打工了，奶奶每天做饭时都让他跟着学。双胞胎兄弟说，我们做得更好，擀面、包饺子都会。我们的爸妈一直在外面打工，我们都上中学了他们才回来。

我惊讶地看着这几个小小少年，农家的孩子都是生活的强者，他们过早承重的脊梁，将来也会是社会的栋梁。

这座房子周围全是橘树，金灿灿的橘子挂满枝头，其间还杂生着柿子树。九里湾的柿子是纺锤形的，特别漂亮，在树叶间含羞露脸，与橘树相映成趣。

四个人打牌，一人观战；输者下课，观战者上场。对输家的惩罚是去橘园里给每人摘个最甜的橘子。第一局如意输了。他蹿进果园，摘了几个小小的橘子。我说：嗨，你舍不得摘大的啊？他笑而不答。等我们剥开一吃，才发现这小橘子又甜又香。他骄傲地说：知道吧，这是我们橘园的小宝贝，叫做“小咪咪”。

一会儿女主人回来了。我们请求去果园摘橘子，她欣然同意，并且让我们进到果园深处去挑选。

山顶上的果园，在秋阳里散发着红艳的光芒。我提着篮子，手拿铁剪，久久地发痴。果园里，到处都是橘子的笑脸。哦，该摘哪一个呢？我又怎么忍心采摘它们。每一个挂在枝头的橘子都像一枚金灿灿的小太阳，我不由得踮起脚尖去亲吻它们。

这一刻，沐浴着暖烘烘的秋阳，手捧着金灿灿的橘子，我的眼里忽然涌满了泪水。我喃喃自语：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果实，从来不知道秋阳是这么明亮，从来不知道大自然是这么亲切，从来不知道大地是如此温暖。

我对自己说，这一生，无论干什么，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永远也不要离开美丽的大自然，永远要珍惜阳光的赐予和橘树的赐予，永远要做大自然最忠实的儿子。这一生，要踩在家乡坚实的土地上，长成一棵繁茂的橘树！

我手持剪刀、满怀虔诚地采摘橘子，吉祥、如意还有程姓的孩子，跑前跑后抢着为我拍照，并且叫喊着：哥哥你别光顾着摘橘子，你可以随便吃。你试试，在果园里吃橘子的感觉不一样哦！在他们的欢声笑语里，我突然想起“九里湾的橘子卖不出价钱，因为没有名气”这句话。的确，橘生南国。地处西北的陕南不是闻名遐迩的橘乡，但就是在这贫瘠的陕南坡地上，橘树扎了根，长成了气势、长成了风景。犹如这些农家的孩子，他们出生在偏僻的山村，从小父母远离，却在艰苦的环境里成长为心灵健康、人格健全的少年。

我请孩子的妈妈为我们在橘树下合张影——我想留住今天的阳光，留住橘树流光溢彩的生动，留住农家少年给我的珍贵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