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成山头

成山头在哪里？在“天尽头”。“天尽头”又在何方？在山东半岛最顶端的荣成市龙须岛东北角。因其位于成山山脉一头的最高处，所以称之为成山头。成山头三面环海，一面接陆。山脚伸向海面处，峭壁悬崖，奇礁林立，乱石穿空。一待狂风骤起，巨浪来袭，惊涛拍岸，雪卷千堆，动人心魄。

成山头与北面隔海相望的辽东半岛老铁山连线，在地理上成为渤海与黄海的分界线。站在山头远望，海阔天空。1821年，这里就设立了航标灯，并设置了雾笛，以提醒过往船只注意航行安全。因此，成山头又被称为“中国的好望角”。

这里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因为35年前，我在此当了将近4年的兵。这里燃烧过我的青春岁月，点燃过我的青春梦想，留下了我青春的足迹。守望“天之涯”，我与战友们一同沐浴阳光、搏击海浪，在风雨中茁壮成长。日月如梭，白驹过隙！转眼30多年过去，当我重回这座久别的军营，不由得心潮起伏。

远远望去，成山头上苍翠欲滴，一棵棵青松挺立如一个个守边的官兵。在山头的顶端，一组大小不一的球形迷彩雷达天线，高高矗立在海天之间，一如雷达兵们一双双警惕的眼睛。驻守在这里的，是北海舰队某观通旅成山头观通站的官兵。自1950年10月10日建站以来，一茬茬守边官兵一刻不停地在这里执勤，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史上的成山头又名成山卫，是兵家必争之地。从三国到隋、唐、明、清，这里兵事不断。震惊中外的甲午海战，就在成山头东面10海里外的风浪中激烈打响。北洋水师爱国将领邓世昌就壮烈殉难于此，观通站旁边还有历史碑文见证。其誓与战舰共存亡的英雄气概和爱国精神，给守防官兵心中打下深深的烙印。

站在山头往回看，不远处的龙须岛落凤岗海水环抱。1895年1月下旬，两万五千日寇在此登陆，从后面包围威海卫，北洋水师随之全军覆没。历史的耻辱并未消散，我国有海无防的悲剧不能重演。站在成山头上，每一个执勤官兵都感到肩上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其实，占地面积只有2.5平方公里的成山头早就载入了史册。而令其名闻天下的，是因为这里有座“始皇庙”。古时的成山头，被人们认为是日神所居之地。据《史记》记载，姜太公助周武王平定天下之后，在此拜日神、迎日出，并修日主祠。秦皇汉武，都来此拜日。尤其是秦始皇，在公元前219年与公元前210年，曾两次驾临此地，拜祭日主，并在此留下他的行宫“始皇庙”。

当年入伍之初，我曾好奇地登庙参观。其遗迹不过就是一座空间很小的两层四角小阁楼，那时被作为龙须岛驻军的长途电话台使用。如今，原来的那条砂石路，已变成了宽阔平坦的水泥大道。而那座“始皇庙”及原来山上的观通站营地，连同“天尽头”等海边景观，已经全部移交给了当地政府。经过规划开发，那里变成了国家AAAA级风景名胜区，2004年入选国家地理名片，成为中国最美的八大海岸景点之一。部队所在的卧龙村，也从过去的一片荒野之地，变成了今日的富裕之乡。

而观通站的营区，已经整体搬到山脚下。部队在山上重新修筑了一条通往雷达阵地的便道，避开了旅游景区。谈及此事，成山头观通站所在的某观通旅四营教导员曲道广说：“我们驻守边防，就是为了老百姓能够过上美好生活。驻地群众因为有了这个旅游风景区而奔了小康，我们即使多走点路也心甘。”

回到阔别已久的成山头军营，发现如今官兵们从住的吃的到用的等各方面条件同当年相比，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观通站的雷达从一部变成了多部，从一处变成了多处，从固定的变成了固定与移动相结合的，从单一功能变成了多种功能，海上警戒的范围也在不断扩大，但官兵们的使命意识和奉献意识始终没有改变。

成山头海域无风三尺浪，有风浪滔天，且水下暗流涌动，常有船只在此遇险翻沉。这里又是繁忙的国际航道，距韩国只有94海里，观通站每年掌控的过往军地舰船超过了12万批次。今年9月27日凌晨4点50分，23岁的值班战士李阳监听到东南方向9海里处一艘渔船遇险的信号，遂与雷达值班员密切协同，发现是一艘辽宁籍的渔船侧翻，11人落水。站领导立即报告地方渔政部门，他们很快前去营救。这些年来，成山头观通站已经发现100多艘遇险船只，并及时通报给地方有关部门，使险情得到及时处置。至于那些想偷偷进入我领海的不怀好意的外国军舰或情报收集船，都别想逃过雷达兵的千里眼。

在营区一旁的成山头风景区一块石碑上，镌刻着这样的铭文：“成山者，何为成山，乃大成之山也。这里求学成才、求名成家、求婚得美、求善得福，是所以曰成山也。”其实，这样写只是为了安慰前来此地的旅游者。在不少人的脑海里，“天尽头”并非吉祥之地：到了这里已无路可走。所以，有些迷信的游客到了威海和荣成，就不愿再往前走了；即使来了，也不敢去看“天尽头”。后来旅游部门在“天尽头”三个字中间加了一个“无”字，变成了“天无尽头”。但这样并未带来更好的旅游效益，最终还是恢复了“天尽头”的字碑。

这里毕竟是“东极之地”，官兵们要真正在这里生活，没有为国奉献的精神和情怀是根本不行的。在观通站宿舍楼的“明星走廊”里，我看到优秀士兵郁子豪在自己的“光荣照”旁边写了这么一行字：“生命因奉献而精彩。”这也是守望在成山头的所有观通站官兵们的座右铭。

由于驻地偏僻，站上的官兵很难在这里找对象安家，家属即使随军了也无法找到工作，孩子更难以就地接受更好的教育。加上这一代官兵，大多是独生子女，家里老人一旦生病了也照顾不到。28岁的站长宋晓伟与27岁的指导员李亚强，都是毕业于海军工程大学的高材生，一个家在东北，一个家在西南，两人找对象都不顺利，家里也各有苦有难，但这一切并没有影响他们的情绪，都一心扑在工作上。令他们高兴的是，这个观通站自组建以来已经28次被上级评为先进单位，有25人次荣立过三等功，有65人先后被提干或考取了军校。

担任雷达班长的大学生士兵张鑫元，有一句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值班就等于上战场！”因此，他工作兢兢业业，从无差错。班里战士也都以他为榜样，自觉做到“迎第一缕阳光，创第一流业绩”。已是四期士官的军士长饶学敏，还是两个孩子的爸爸，大的8岁，小的才8个月，夫妻一直分居两地。家庭的现实困难并未让他分心，他依旧刻苦钻研业务，多次在上级组织的警戒雷达业务比赛中夺冠，获得全军优秀士官人才奖。作为全旅的业务骨干，他把自己的工作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年轻的雷达兵，为站里带出多名业务骨干，确保全站更好地完成执勤任务。

成山头上有这样一群忠于职守的年轻的观通兵，真令我这个老兵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