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露台长7米,宽4米,是个漂亮的长方形,高踞在30层大楼的顶层。我家楼下是一片菜地,菜地的尽头是高高的江堤;从菜地的这边走到江堤约150米,江堤那边是荒凉的江滩。这样的地形为滋生虫蚋提供了良好的环境,而且也是搬到这儿后,我才知道,原来那些你以为只在低处的虫蚋居然能飞得很高,高到一团团地在我们家露台上飞舞。
这真是始料未及,我就是冲着这露台才买这房的,它是私家的,和公共露台有墙相隔,就像一个空中小院。没有这方露台,我是不可能跑到城市的最偏僻处买这房子的。房是精装房,我匆匆忙忙搬进来后,这露台上漫天飞舞的虫子们就让我傻了眼。我买来杀虫剂,可往天空一喷,风吹过来,杀虫剂往我嘴里跑。我只得退回家关上门,所有关于这露台的浪漫想法——在上面喝茶、喝酒、读书、看星星、看江水……全都一扫而空。谁能够在虫子们的雾团里干这些事呢?我坐在家里生闷气。
露台上除了一桌一椅和三盆花外,我没有放其他东西,看上去显得又空旷又寂静。然而,渐渐地,我发现这露台上开始杀机四伏,一场你不留神就会忽略掉的战争在打响,它虽然显得那么的不起眼,但依然惊心动魄,让人感到某种惨烈。首先我发现蜘蛛来了,它们真是个巧妙的编织家,在空旷的露台上织下一张张罗网,它们能利用任何一种够得着的东西结网,最多的时候我数过有24张网,不用说网中间布满的是什么了。妻子总是以为蜘蛛网是某种家里不洁的标志,总是拿扫帚将它们扫掉,但我发现扫掉后不到两小时,它们又能将网重新织起来,多大的风雨都不能扯破它们的网。网上有段子说,蜘蛛能坐享其成,全是因为它们有张“关系网”,这真是胡说八道。如果你细致地观察过蜘蛛的结网过程,就会明白蜘蛛根本不是靠关系吃饭,它们靠的是勇气、智慧和坚忍,它们每个都是在独立地养活自己。最后,我终于醒悟过来,它们是好东西啊,它们在帮我清理虫子啊。我跟妻子说明这个道理后,她不再清扫蛛网。
有几十只蜘蛛在恢复我那些浪漫的梦想,这事真让人振奋。后来,我发现又来了一类客人,是蜻蜓,它们就像是火力强劲的重型直升机,穿梭在那些渺小而轻飘的虫子们间。它们在天空中一顿一顿地飞着,谁也不知道在那一顿一顿之间消灭掉多少虫子。而更厉害的大杀手也来了,它们是燕子。它们几乎是舞蹈着在杀戮,风里雨里烈日中从不停息,间或还发出几声快乐的鸣叫。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我们都以为燕子是种只能在低处飞的鸟,我们哪里知道燕子其实能飞到百米的高空,进行漂亮洒脱的猎杀。
这场战争持续了几个月,我发现虫子们渐渐地少了,接着又发现蜘蛛也几乎找不着了,再接着蜻蜓也不来了。燕子还能看到,但它们并不在我这长时间停留,它们的块头大,猎杀的范围也广大些,它们只是路过我家吧。我现在能在露台上看书、喝茶、喝酒、看星星、看江水了……虫子还是有的,但并不构成干扰。快乐地坐在露台上,我的心里时不时地就发出这样的惊叹:造物主对大自然的设计是多么的精妙啊,一种东西多了,它的天敌也就来了。它对每个物种都有严格的限制,从来不让其中的一种独霸天下,它总会用某种方式惩罚那些企图一统天下的动物。唯有如此,万物才能平静和谐地成长和生活。说真的,这露台上的战争,让我的心里开始有了一种深深的敬畏和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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