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朋友从台北故宫博物院给我带了份小礼物,一棵翠玉白菜的钥匙链,并说取其清清白白之意。谢过友人,我仔细端详这棵白菜,竟和真白菜一样鲜活,好像用指甲掐一下就会出水似的,增添了活意,令人叹服。
但我平生最喜欢的还是母亲种的大白菜。卷得结结实实的大白菜,如同庄稼人的言谈举止一般实在。
母亲是高明的策划者。园子里种什么菜,啥时候种,全部装在她的心里。每年伏天一到,母亲提前泡水菜籽,在已经扣好的地膜里,种下自己的心愿。父亲浇水施肥,汗水涓涓滴滴落在地上,随着一畦碧绿慢慢长大。那丰美新鲜,烂漫青葱的白菜,像一首小令、一支长调,抖动着音符,拍打着翅膀,蓬蓬生生。等到白菜往拢长的时候,母亲就用稻草或细绳将一兜兜菜的上部系个圈,就像给菜扎上了个蝴蝶结。在太阳的光照下,菜叶越包越紧。不知是地块肥沃,还是母亲心灵手巧的缘故,我家菜园里的大白菜,比邻家的菜长得都好。棵大叶绿,排列整齐,水灵灵笑盈盈的,沐风浴露,上青下白,犹如翡翠碧玉,煞是喜人。
白居易有首歌颂大白菜的诗,写得真好:“浓霜打白菜,霜威空自严。不见菜心死,翻教菜心甜。”经了霜的白菜如同人到中年,没有了浮躁与火气,将所有的锋芒内敛,变为充实。倒像是人生的一个启示。
秋分一过,寒露时节,人们便忙着起菜腌菜了。激酸菜,是白菜经过开水烫、冷水拔,入缸储放,使之变酸。母亲激的酸菜,又甜又脆,味道正宗。腊月天吃乡土菜,用自家喂的猪肉酸菜炖粉条,香气四溢,味道浓厚,不禁让人食欲大开,胃口大涨。过年时,全家人围坐在一起,看电视包饺子,其乐融融。大年初一,煮一锅又嫩又鲜,薄皮的猪肉白菜馅儿饺子,又香又好吃,且预兆着包百财之意。悠悠的日子就这样有滋有味地过去了。
宋代陆佃《埤雅》是这样写的:“菘性凌冬晚凋,四时常见,有松之操,故曰菘。”“菘”,俗称白菜,其色青白,民间有“百菜之王”的美誉。原来,大白菜的性格与松树竟有几分相似之处,所以聪明的古人就在“松”字上加个草头儿为它命名。国画大师李苦禅出身贫寒,他把“农民”本质作为了艺术创作的根源。他画的大白菜,水灵灵,惟妙惟肖,别有情趣,让人百看不厌,是否融入了松树的性子,那就不得而知了。但却表达出对世界、对人生、对艺术的看法。
中医学认为白菜微寒味甘,具有养胃生津、除烦解渴、利尿通便、清热解毒等功能,是补充营养、净化血液、疏通肠胃、预防疾病、促进新陈代谢的佳蔬。民间也有“鱼生火,肉生痰,白菜豆腐保平安”之说。
母亲八十岁了,她经常说,我现在,不管什么事都不觉得快乐了,就是秋天收获大白菜的时候,心里那个高兴劲儿就甭提了。她老人家宛如一泓醴泉,润泽着一方土地,赡养了几位老人,滋养着我们的心田。她勤俭朴素,任劳任怨,通达一生。晚年性情恬淡,不温不火,随缘善交;就像清清白白的大白菜,宽厚大度,谦卑平和,平凡且又不平凡。(王晓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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