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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果的味道

2017-12-04 10:53:44 网络

那年的巴黎之夜,主人端上来的一盘苹果。轻尝,颇多回味,妙不可言,便认定此味只属于异国他乡,可主人却用法语说:“这种叫金果的苹果,来自中国平凉。”满座一时哗然。

其实位居六盘山东麓的平凉距我的老家天水并不远。三十多年前,我曾有过一次去平凉的华亭煤矿拉煤的经历,“六盘山上高峰”“关山度若飞”的迥异确是领略了的,但压根儿就没有见到一颗什么金果。目击之处,黄土裸露,庄稼惨淡,土坯茅草房稀稀疏疏,与传说中的所谓“陇上旱码头”、古“丝绸之路”重镇、“西出长安第一城”大相径庭,如今突然冒出一种名扬海外的金果来,这样的脱胎换骨经历了怎样浴火重生般的华丽转身,不免让人好奇。

有一年,平凉方面委托我代邀京城文化名流造访,我给从维熙、崔道怡等文坛前辈卖了这样的关子:“一起去吧,那里有金果。”初以为,金果谓之“金”,该与陕甘宁交汇几何中心的“金三角”有关吧,或者,完全为了图个金字招牌。可是重返平凉,现实完全颠覆了我的偏见和记忆。

从平凉的崆峒、泾川、崇信、华亭、静宁、庄浪、灵台诸区县一路走来,昔日的塬峁丘壑、古道旱川早已被苍翠的绿色轻揽重抱,一望无垠的青波绿浪时而像飞瀑直挂梁峁,时而像大江奔流谷峪,时而又像湖泊蓄满平川。近前看时,红色的苹果垂垂累累,锃亮如釉,浓郁的果香在初秋的风中久弥不散。这是一种完全久违的味道,这种味道与记忆中的平凉无关,却与现场的平凉有关。它似乎在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以金丝般的坚韧和晶亮把记忆和现实缜密地缝接起来了。

平凉人说:“金果的味道,就是崆峒山的味道,云崖寺的味道。”这一山一寺,皆驰名中外的平凉名胜,平凉人显然是为了证明人文历史和时代之间那种一脉相承的联系,就像一棵树,树上纵有果子万千,而根,永远唯一。

后来的几天,大家前往中国针灸学鼻祖皇甫谧、“嘉靖八才子”之一的赵时春故地采风。平凉人再叹:“老先人们如果能尝到金果的味道,就好了。”

“也许,先人们每天都在品尝这种味道哩。”我这样回应。

回到我生活的天津,我把重返平凉的感受讲给在津的平凉籍友人李杰听,他说出了这样的话:“平凉的味道,终于回归了。”意思似乎是,金果本该就是平凉的味道,而平凉的味道,只是经历了一番岁月之后,重新回到了前台。

这让我想到了早在四十多年前就被誉为“梯田王国”的庄浪,如今的梯田又变成了金果田,假如,那层层梯田是一双双凤眼,它们在看谁?是一张张芳唇,它们在告诉你什么?也是巧了,那年平凉金果博览会借助对口帮扶的平台移师津门,筹委会负责人王奋彦告诉我,金果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已成为全甘肃最大的优质苹果生产和出口创汇基地。有几个名头,似乎在证明这种意义,譬如,金果不仅被中国绿色食品发展中心授予“中华名果”,还获得全国第一个苹果类证明商标。金果的味道,由此悄然提升了平凉整个果蔬业的品格、风度和姿态,让平凉一举跻身“中国果菜无公害十强市”行列。为了这一天,平凉人整整打拼了三十年。

有位诗人兴口吟来:“此一味分百味,百味合一味是也!”怎分怎合?纵有千般妙句,岂能解它得开?那晚,我用金果招待几个天津朋友,思绪却无由地重返那个巴黎之夜。金果仍然是金果,而个中滋味,岂止果香一缕,一缕果香呢!

香,是用来回味的。也是那年吧,忘了是在静宁还是庄浪,一位四五岁的农家小姑娘捧上一个硕大的金果,说了三句话,却只有两个字:“你吃。你吃。你吃。”小姑娘金子一样的表情纯净而专注,一双小手像是捧着整个的金秋,或者,捧着关陇大地金子般的民谣。从维熙先生大受感动,把小姑娘抱起来。“咔嚓”,记者赶紧按下了相机快门。几年过去,我终于为这张珍贵的照片取了个名字:金果。

我后来有部影片选择在平凉拍摄。那天,我站在六盘山顶吼了一曲关陇花儿《上去了高山望平川》。那山,那川,那人,所有的味道,尽在一呼一吸之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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