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鱼龙夜,山空鸟鼠秋。”秋夜空灵,鸟鼠作伴,这里不是别处。
铁山坪,重庆主城不可多得的森林之地。从江北嘴驱车,他一路向东,长江低吟相伴。
关机,泡茶。在一间房子的窗前,他独坐无扰,看光线一点点变幻,阴影从一座山移到另一座山,生意上的兵戈之战渐渐从心头撤退。
这一刻他被神秘的力量召唤,从不远处的绿色群山之间,去眺望那蔚蓝的地平线上的遥远山峦或者更高的山峰。
一种珍视领地优势的返祖情结兀然而生。
那几乎是狩猎——采集社会时期的本能,那种占据能够看到猎物,看到敌对力量,却不暴露自己的战略地点的优越感,自然地转换成了一种更大的安全感。
居于铁山坪的群山庇护之中。
他看着铁山坪由碧绿转为深青,那些宽阔成鸭掌的树叶,形状奇特,思绪难平。想象着森林里精灵,在季节的更换中交换着颜色,在不知不觉中,融入厚重大地的怀抱,稍稍领略“山中千日始觉少”的境界。
庇护所的窗口虽不宽大如门,却并不阻碍他视线的延伸,这使他在一个高度上仰望和俯视森林。
此时,在一扇门后与在密林中的感受是一样的,因为房间内的气息一点也没有失去它的新鲜,他甚至可以再这样观看一场倾盆大雨的表演,不拒绝雨水把青草的味道带进他的肺腔。从早到晚,他感到自己没虚度光阴,而恰恰在延长自己有限的生命。
月亮是森林一日里最后的宝物。从两山之间到一山之尖,深蓝色的天空之旅漫长又奇幻。它满足了他和家人偶尔做梦的狂想。黑夜把一切变得纯粹,他们只需要靠耳朵和鼻子来欣赏,并且热爱。
此刻,他闭上眼睛,这种同时提供了视野和庇护所的土地形式,满足了原始生存的需要,深深地埋藏在人类灵魂深处。
历史上,人类一直在以一种动物性的方式来适应风景的吸引力,一旦生存文明不再盛行,风景的吸引力就可能转换成审美的吸引力。
祖先从来都不曾走远。他们在血液里世代流转。
他从小便在大山里穿梭,学艺,记事起,森林是九色鹿和熊外婆的家,是善良与邪恶较量的隐秘之地。走进格林童话里的幽秘意境,森林,是锁住天鹅公主的黑匣子,等待一个威猛的骑士。
青春勃发的年纪,他在全国各地寻找可以征服的山脉。热血贲张,始觉森林赋予自我扩张的力量。
一排树、一朵蘑菇、一路花香,一望无尽的山麓,路转山头忽现的人家,让一切旅程充满了刺激和惊喜。森林,是诱惑成熟的必经之道。
一夜之间,孩童变成成人,森林露出真容。
在房间里,他观摩着北宋范宽的《临流独坐图》——层峦叠嶂,溪流飞瀑,阁楼庭院,隐逸其中。这种牢笼于宇宙的气魄,让人震撼,也让人神往。理想居所,概莫如是。
中国人素有山水栖息的情结。置身山间丘壑,听泉石啸傲,猿声鸟鸣、隐约在耳、湖光水色、荡漾夺目。归隐林泉,共赏烟霞,远离烦嚣,断绝俗尘。
一个在城市得了病的人,医生多半会建议他来森林中疗养,功名利禄之后,无非是也是想听听蛙鸣、看看鸟飞。
他的人生刚好,富足,撑得起一个家,拉足了弓,需要一点润滑。漫步铁山坪,鹰嘴崖、铜锣峡,险中带幽;铁山圣泉,四时不绝;松影江月,清辉飘洒;间或拜一拜僧官寺,听一听洪钟妙音……
此处,于人是孤屋里,于己是安居,桂香弥漫、青松拂晓,森林这门艺术已浑然进入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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