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北大山

山魂（国画） 刘国玉 作

这次回老家，唯一可以炫耀的是我登上了家乡的第一高峰北大山。

小时候就听到过有关北大山的种种传说，前年回家，又听表弟讲起了关于北大山的故事。据说北大山上有个望火楼，有个护林员常年住在上面。白天还好，可是一到夜里，他就龟缩在望火楼里不敢出来，还常常朝外放枪壮胆，因为外面的狼嚎鬼叫声太吓人了。

后来，望火楼里也不安全了。他晚上明明在屋里睡觉，可是早上醒来，却发现自己光溜溜地睡在野地里。晚上他明明把三道门栓都插好，可是到了早晨一看，门却是敞开的。那天，半夜三更的，他听见门嘭的一声开了，接着就进来了一群人形动物，叽哩哇啦地在外间屋里说什么，还炒菜做饭，又吃又喝。他甚至都嗅到了饭菜的香味，但是他却动弹不得。天亮爬起来看，锅碗瓢盆真有动过的痕迹。又过几天，他起夜，忽然发现外面月亮地里，窗前正有个白毛人趴窗往里看。他想拿枪打，可是怎么也拉不开枪栓。于是护林员说啥都不干了，卷铺盖回家了。

这些神秘故事对我的诱惑力很大，我一直想亲自爬上北大山，去看下望火楼，去寻找一下传说中的不明生物。今年终于有了这样的机会，这天我跟表弟约好，无论如何也要爬上北大山去看看。

我们吃过早餐就出发了。从林西县城到北大山有70多公里，车子沿乡间公路开到山脚下，已经是上午10点多钟。在山脚下往上看，北大山显得并不很高，也不险峻，山坡上也没有大片的森林。倒是它旁边的那座山，因为长满桦树、松树，反倒显出几分雄伟的气象来。我问表弟：这就是传说中的北大山吗？见他点头，我的心里竟有些许失望。

我们开始爬山了。开头还挺顺利，可是才爬上几百米，就感觉几乎无法前进了。原来山坡上到处长满齐腰深的各种荆棘野草，乔木灌木，密密匝匝，根本无路可走。没长草木的地方也有，但那里却布满横七竖八的石头，东一片、西一片。表弟说这叫烂石窖，应该是冰川时代留下的印记。我们只好找来棍子，一边拨开荆棘草丛一边往前走挪，人的身子，就在这些绿色植物的缠绕下前行。

行进速度明显变慢了。同行的一个女孩已经打了退堂鼓，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也下来了。表弟见我这样，就说：不然我们就不上了吧。我心里想着北大山的传说，咬咬牙说：不到长城非好汉，走！

爬了一阵，抬头看看，见前面好像是个小山头，以为上去即可看见山顶，便鼓足勇气往上走。可是等气喘吁吁爬到了，抬头一看，新的小山头又出现了。还不到半山腰，就早已气喘如牛，汗如雨下了。

大概爬了两个多小时，脚下的荆棘草丛消失了，前面出现了密集的桦树林，我鼓起最后的勇气，一口气登上去。出现在眼前的山顶，和想象的完全不同。这里竟然是一片丘陵状的开阔地，方圆不下数百亩，修一下，完全可以当飞机场。而且山顶上也没有树木，只有小草在随风摇曳。

望火楼呢，望火楼在哪里？我向表弟连连发问，因为他说他以前来过。

表弟也显得有点迷茫。他指着前面说：走，到那边去看看。

又过了一个漫坡，出现在我们眼前的，不是望火楼，却是一个巨大的敖包，不，应该是一群敖包。就在山顶的正中位置，共计13个敖包巍然屹立。被小敖包围在当中的那个大敖包，下面用大石块砌成巨大的底座，上面则用稍小的石头砌成尖顶，尖顶上面插满树枝，树枝周围，又用彩布包裹起来。底座和尖顶上便挂满经幡。敖包前还竖着一个高高的旗杆，上面也有经幡在迎风飘扬。

表弟说，每年四月十八，附近一带的蒙古族牧民就会从草原的四面八方向这里汇集，并从后山爬上来祭拜敖包。在他们的心目中，敖包就是神灵之所，也是他们的精神家园。据说从成吉思汗时代开始，祭敖包就成为蒙古族人的一项生活内容。

但是望火楼呢，传说中的望火楼呢？

表弟说，前几年我来时，它还在啊，怎么就没有了呢？他在周围寻找，终于在离敖包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一处用石头砌成的房基遗址，上面还扔着几段朽烂的木头。表弟说，看，这就是当年的望火楼了。

啊！这就是望火楼？这就是那个闹过无数次鬼、产生过无数个故事、令人产生无限遐想的望火楼？怎么可能啊！

对，就是这里。表弟肯定地说。

我立刻有了一种被人忽悠或说是上当受骗的感觉。我累个半死爬上北大山探秘，我来看望火楼，我来寻找想象中的不明生物，我想亲自体验一下站在望火楼上的感觉，可是，望火楼却不见了，被拆除了！这是何等的令人扫兴啊！

表弟见我纠结，就说：看不到望火楼也不要紧，我们还可以看别的风景啊！

他一句话提醒了我，我开始放眼四望。哦，北大山不愧是北大山，站在这上面，才知道什么叫做一览众山小。但见群峰全都匍伏在脚下，就连对面那座看似雄伟的大山，现在也变成了小兄弟，从这里望过去，那山上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别说是起火冒烟，就连跑过一只野鹿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再往远看，山下的草原、河流、村庄，甚至是远处的城镇，也都跃入视线之中。我感觉自己好像忽然飞了起来，就在空中俯视着大地，胸襟一下子变得那么开阔，思想一下子变得那么透明。有句话不知道为什么那样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际：虽然望火楼没有了，北大山不是还在吗！只要北大山在，你还愁什么呢！

我忽然明白了，这，就是我探秘北大山的最后结果。

我们开始下山，顺着更陡的坡往下滑，步步惊心，险象环生。在我摔了第三个跟头、惊飞了数只野鸡之后，终于到了山底。这时回头再望苍茫的北大山，不禁肃然起敬。这座看似平缓实则奇崛的大山，千百年来默默矗立在此，不华丽，不张扬，不在乎世人对它如何评价，它就静静地蹲伏守候在这里，凭着自己的高度说话（海拔近两千公尺），依靠自己实力赢得世人的尊重。做人，何尝不该如此呢！我想，今天我没白来北大山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