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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俊:光和空间的神性,从詹姆斯·特瑞尔谈起

2017-02-09 10:41:14 

  2017 年1月21日,詹姆斯·特瑞尔(James Turrell)中国首个大型回顾展在龙美术馆(西岸馆)盛大开幕。此次展览涵盖了特瑞尔五十年来的艺术杰作,包括其代表性的灯光与空间装置和精选的摄影、版画作品。艺术家根据龙美术馆空间设计建造的全新场域特定作品也将在展览中重点呈现。

  詹姆斯·特瑞尔,1943 年出生于美国洛杉矶,被认为是“南加州光与空间运动”的先驱与代表艺术家。特瑞尔善于使用“光与空间”作为媒介,来表现与探索人们对于感知、感官刺激、空间转换的视觉与心理反应。“凤凰艺术”特约撰稿人,青年艺术家及艺术评论家姜俊将给我们从光、空间以及基督教信仰的角度解析詹姆斯·特瑞尔。

姜俊:光和空间的神性,从詹姆斯·特瑞尔谈起

  ▲ 艺术家詹姆斯·特瑞尔(James Turrell)

  《圣经》旧约,《创世纪》1:3 “神说,要有光(γενηθτω φς),就有了光。”

  光对于基督教传统来说无比重要,它象征着从天上传下的启示、福音。圣神的光发生在教堂建筑中,教堂就如同是上帝在人间的办事处。在中世纪教堂不只是一个被从日常空间中隔绝出来的神圣的领地,同时也是聚集各种感性设置的场所,从视觉到听觉,从嗅觉到味觉,从语言到音乐,从感性到理性,从信仰到迷狂…… 教堂在一个落后的中世纪曾经是最为辉煌和壮丽的“艺术宫”,它既是剧场,又是画廊、既是音乐厅,又是教室,还是社区凝聚力形成的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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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科隆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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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科隆教堂的彩色花窗

  中世纪的教堂由于力学支撑技术的限制,墙壁很厚,窗洞开得也十分小,室内相对昏暗,照明技术有限,从艺术效果上来说,彩色的玻璃窗成为了一种人为制造色彩的奇迹。它更像一面发亮的光墙,其上描绘着圣经故事、圣徒生平、或者是赋予象征意义的动植物图形。它在黑暗中越是鲜艳,越是强烈,透过天光渗透,色彩铺满整个教堂空间,它和环绕四周的圣歌一起共振着,在信众内心创造出一种超越性体验。人的精神就此仿佛飞升彼岸,圣洁且色彩斑斓的天国就在上方向我们打开(特别是面对视力差的人来说,眼前是一片五彩的模糊)。光的色彩只是作为总体艺术的教堂的一个部分,它和其他诸艺术门类一起服务于一个唯一的目的——向着基督教信仰的精神性(Spiritualität)和超越性(Transzendenz)。

姜俊:光和空间的神性,从詹姆斯·特瑞尔谈起

  ▲ Print of the destruction in the Church of Our Lady in Antwerp, the "signatureevent" of the Beeldenstorm, August 20, 1566, by Frans Hogenberg

  无论在神学还是柏拉图主义的传统中,彼岸超越性的世界和此岸世俗的世界都是一种抽象和具象的对比。无论是抽象的几何还是数字都蕴含着一种神秘主义,它是人和神的分界线,是横陈在此岸和彼岸间的绝对零度平面。《旧约圣经》中的禁止造像明确了基督教超越性背后的抽象特征——那无限、完满、无法为人所理解的真理。罗马教廷的立像政策也不过只是一种在基督教和异教长期竞争中所产生的折中主义,毕竟通过图像可以更容易地、更广泛地推广基督教信仰。

  从1517年马丁·路德提出《九十五条论纲》,到1648年《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的出台为止,在席卷欧洲的宗教改革运动中图像的运用成为了新教和天主教争论的核心之一。其中偶像风暴运动(Bildersturm,1522–1566)打着信仰纯化的口号,把教堂中的基督、圣徒像清理出去。它主要发生在德语区包括荷兰和瑞士。宗教的改革派以回到原始基督教为口号——回到对于抽象上帝的理解上,从而反对天主教的穷奢极侈。天国只有通过上帝的福音才可以抵达,并非是通过图像的献祭,他们认为造像只会导致迷信的崇拜,并使得人们远离真正的虔诚。除了马丁·路德不反对图像在传教中的运用,其他宗教改革家们如约翰内斯 · 加尔文(Johannes Calvin)和乌利希·慈运理(Ulrich Zwingli)都是坚决的禁止图像派。

  因此大多数新教教堂都是无造像的,而抽象也就此获得了其宗教上的意义,这间接孕育了现代抽象艺术的诞生,也导致了后来无论是在天主教还是新教教堂的建造中对于现代主义建筑形式的吸收和运用。同时不可忽略的还有抽象背后的科学性,以牛顿为代表的17世纪的科学革命使人开始相信,万物的运行规律可以通过一种简单的方程式或数字来归纳。现代科学就此产生,它是对于世间万物的抽象化——对于万物之本质的揭示,自此抽象的另一个层面也被打开。科学和信仰在长期博弈中也逐渐达成一种心照不宣,仿佛科学背后的抽象性正是指向和证明着那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天主。

姜俊:光和空间的神性,从詹姆斯·特瑞尔谈起

  ▲ 现代主义建筑大师柯布西耶的朗香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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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日本建筑师安藤忠雄的“光之教堂”

  现代主义建筑大师柯布西耶的朗香教堂,可以说是结合抽象光艺术和宗教性最知名的先驱之作。它同样继承了传统教堂圣神化的空间营造,光线和彩色玻璃、宗教仪式、祷告和布道共同烘托出超越性体验。日本建筑师安藤忠雄的“光之教堂”延续了朗香教堂的现代主义风格,同样巧妙的演绎了光和信仰的关系。在布道台后代替祭坛画的是由光构成的十字架造型,昏暗的室内空间和外部射入的天光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创造了一种静谧而神圣的空间感受。

姜俊:光和空间的神性,从詹姆斯·特瑞尔谈起

  ▲ 科隆大教堂中的“里希特之窗(Richter-Fenster)”

  2007年德国艺术家里希特完成了在科隆大教堂中的彩色花窗项目。“里希特之窗(Richter-Fenster)”位于大教堂唱诗堂回廊南边,呈现在世人面前的是一面网格式样的抽象彩色玻璃窗。里希特根据他1974年的抽象绘画作品“4096色”为原型,并从中选取了72种颜色组成了彩窗。当代艺术评论家认为,“里希特之窗”的抽象性表现形式超越了具象,人们无需经过图像辨识的程序,便可以直接被作品呈现的氛围所感动,鼓舞人们进入冥想之中。而光在基督教中的特殊意义又在神学、美学的交错中为抽象创造了启示性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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