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金波的作品是不能简单用具象或抽象的概念来进行分类的。我甚至是不愿把他的作品称之为“绘画”。
无论具象绘画还是抽象绘画,都还是基于人的眼睛和肢体的控制性;其分类的基础,是源自于西方文化中的逻各斯传统。德里达说西方文化是逻各斯中心主义的,它的另一个名称也可以称之为“语音中心主义”,是一对能指与所指之间的关系。譬如说,上帝是以“言辞”创造世界的,上帝的言辞就是世界万物的起源,正如旧约所说: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而中国的哲学则是超越了语言直指意义的内核,甚至无须语言作为中介,即所谓“舍筏登岸,见月忽指”,已经看见了月亮就可以忽略指向月亮的手指了。
沈金波《春夜喜雨》
沈金波《老山》
沈金波《晴》
沈金波作品中的非绘画性特征,正是舍弃了建立在语言基础上的外在的视觉“真实性”,而试图去理解和表现世界本源的真实性,也即是内在的真实。这种内在真实的图像到底是什么?实非人力之所逮。老子在《道德经》中有云: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这种“惚兮恍兮”无法明确描述的形象,即是老子心目中的“大象”。它无所指,又无所不指;无所象,又无所不象,是为本象。
如果从绘画的技巧性而言,这种无相之相其实是很难驾驭的。其难者一,绘画所表现的对象,凡涉及形象,其造型必然需要人力所控制;即使是抽象绘画,它的形式感也自然是人力控制的结果。其难者二,运笔的痕迹和律动,也是人的意念、心律、气息控制下的结果。如何舍弃这种由造型、运笔、气韵所带来的绘画性,而达到远在人的意念之前就出现的“本象”,沈金波通过反复的实验,并通过一些特殊材料和技法的运用,让材料与材料之间通过一系列物理和化学的反应,呈现出一种偶然和无意识的结果。而正是这种偶然性和无意识性,将人为的知识、经验、情感等主观因素都摒除在外,从而在画面上呈现出一种自然之象,一种混沌之象。
沈金波《桃源梦》
沈金波《早春》
沈金波《隐》
沈金波自少年期起即浸淫于传统艺术,年长后又求学于中央美院油画系。这个经历,使他的作品既不同于中国传统绘画所追求的意象美学,又不同于西方的抽象绘画。如上所述,抽象绘画虽然舍弃了具体的形象,但是,一幅抽象绘画作品的产生,还是一个在人的意志控制下寻找形式的过程。而意象式的审美经验,则是使人的主观判断投射于客体之中,从而使客体成为主观的表现载体。此二者,虽然方式不同,但都是主观外显的过程。而沈金波的作品形成过程则是一个将大千世界、宇宙洪荒向内心内敛进去的过程,在到达一个“奇点”之后,又慢慢显现出来。所以,展览的主题“现象”,也正是与艺术家自己所言的“借上帝之手把心中之象物化到纸上”的意思是吻合。
艺术家在创作的时候,不拘泥于一张纸的尺幅范围,而是任由天工之力肆意流淌、奔突、幻化,在成形之后,再截取其中一个适合的部位,这又是另一种“现”象的过程,仿佛在混沌中透出一缕阳光,世界慢慢呈现。
2016年11月16日
于北京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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