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女座的人一再被人揶揄,大抵是由于这个土象星座有着追求完美、挑剔和神经紧张的特质,也拥有着同情悯人却又吹毛求疵,慷慨大方却又生性多疑,简单务实却又复杂难解的复合性。这样一些元素也许会是人际交往中的摩擦因子,但却是艺术领域的敲门砖。只有将感官放大至极致,才能找到被掩盖的事物本真、体会微妙的差别与情感。由其衍生出可称为“伟大”的艺术。
“艺术作品”并不是什么神秘行动的产物
在我们的博物馆里,展品——理所当然地——禁止触摸。但在当初,艺术品制作出来却是供人摩挲把玩的,它们被论价买卖,引起争论,也引起烦恼。
我们还要记住,艺术品的每一特点都出诸艺术家的某一决定:他可能殚思极虑,再三修改画面;他可能面对背景中的一棵树举笔不定,反复犹豫是把它留下还是涂掉;他也可能偶然着笔,给日照中的云彩抹出了意外的光辉,为这神来之笔感到得意;他还可能在某个买主的力请之下,不得不把那些形象画入画面。
因为今天我们的博物馆和美术馆中陈列的绘画和雕像当初大都不是有意作为艺术来展出的。它们是为特定的场合和特定的目的而创作的,在艺术家着手工作时,那些条件都在他考虑之中。但是,我们圈外人通常为之焦虑的那些观念,即美和表现的观念,艺术家却很少谈起。当然情况也不是一直如此,但是过去已有好多世纪是这样,现在也还是这样。部分原因在于:艺术家往往腼腆怕羞,说“美”这类大话觉得不好意思。如果谈到“表现他们的感情”,以及使用类似的讲法,就会觉得自命不凡。他们把这些看作理所当然的东西,而且已经看出讨论起来没有益处。
吹毛求疵的除了处女座 还有艺术家
据我看,在艺术家日常为之发愁的事情当中,那些观念远远不像圈外人猜想的这么举足轻重。艺术家设计画面、画速写或者考虑他的画是否已经完工时,困扰他的事情难以用语言表达。他也许要说他发愁的是画得“合适”(right)与否。于是,我们必须首先理解他用“合适”这个谦抑的小字眼寓意何在,才能开始理解艺术家的实际追求。 我认为,我们只有借助于自己的体验,才能理解这一点。
当然我们完全不是艺术家,可能从来也没有尝试画一幅画,也许连这种想法也没有。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所面临的问题跟艺术家生涯中存在的那些问题毫无相似之处。
事实上,即使我使用的方式极为简陋,也很想证明难得有什么人会跟这类问题毫不沾边。在搭配一束花时,要搀杂、调换颜色,这里添一些,那里去一点儿,凡是做过这种事的人,都会有一种斟酌形状和颜色的奇妙感受,但又无法准确地讲述自己在追求什么样的和谐。我们只是觉得这里加上一点红色就能使花束焕然改观,或者觉得那片蓝色本身还不错,可是跟其他颜色不“协调”,而偶然来上一簇绿叶,似乎它又显得“合适”起来。“不要再动它了”,我们喊道,“现在十全十美了。”我承认,并不是人人都这么仔细地摆弄花束,但是几乎人人都有力求“合适”的事情。那种事情也许仅仅是要给某一件衣服配上一条合适的带子;或者不过是为某种搭配是否合适而费心,譬如考虑盘子里的布丁和奶油的比例调配得是否合适,然而,无论它们多么微不足道,我们都会觉得增一分或者减一分就要破坏平衡,其中只有一种关系才是理所当然的。
艺术家的吹毛求疵不会令人发指
一个人为鲜花、为衣服或者为食物这样费心推敲,我们会说他琐碎不堪,因为我们可能觉得那些事情不值得这么操心。但是,有些在日常生活中也许是坏习惯因而常常遭到压制或掩盖的事情,在艺术世界里却恢复了应有的地位。
在事关协调形状或者调配颜色时,艺术家永远要极端地“琐碎”,或者更恰当地说,要极端地挑剔。他有可能看出我们简直无法察觉的色调和质地的差异。而且,他的工作比我们日常生活体验的事情要远为复杂。他所要平衡的绝不止两三种颜色、外形或味道。他的画布上大概有几百种色调和形状必须加以平衡,直到看起来“合适”为止。一块绿色可能突然显得黄了一些,因为它离一块强烈的蓝色太近——他可能觉得一切都被破坏了,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刺耳的音符。他必须从头再来。他可能为此苦恼不堪,也可能苦思冥想彻夜不眠,或者整天伫立在画前,想办法在这里那里添上一笔颜色而后又把它抹去,尽管你我也许未曾察觉二者之间有什么差异。然而,一旦他获得成功,我们就都觉得他达到的境界已经非常合适,无法更动了——那是我们这个很不完美的世界中的一个完美的典范。
图为 拉斐尔 草地上的圣母1505-1506年 木板油画
以拉斐尔的圣母像名作之一《草地上的圣母》(The Virgin in the Meadow)为例。毫无疑问,它是美丽动人的;画面中的人物画得令人赞叹不已,圣母俯视着两个孩子,她的表情使人难以忘怀。
图为 拉斐尔 为《草地上的圣母》所画的4次草图1505-1506年 速写本的一页 蘸水笔和墨水,纸本
但是,如果看一看拉斐尔为这幅画所作的那些速写稿,我们就开始省悟原来这还不是他最费心力的地方,在他心目中,这些地方当然要这样画。他之所以反复尝试着追求的是人物之间的合适的平衡和使整个画面达到极端和谐境地的合适的关系。
在左角的速写稿中,他想让圣婴一面回头仰望着他的母亲,一面走开。他试画了母亲头部的几个不同姿势,以便跟圣婴的活动相呼应。然后,他决定让圣婴转个方向,仰望着母亲。他又试验另一种方式,这一次加上了小圣约翰,但是让圣婴的脸转向画外,而不去看他。后来他又作了另一次尝试,并且显然急躁起来,用好几个不同的姿势试画圣婴的头部,在他的速写簿中这样的画页有好几张,他反复探索怎样平衡这三个人物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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