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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志和:应物象形

2017-01-18 14:54:24 
梁志和:应物象形

  《戴白藤帽的华籍水手》(与黄志恒合作),2013年,摄影,150×100厘米

  对世界上许多地区的艺术家来说,20世纪90年代不过是冷战结束后的一个历史阶段——或是历史终结的延长。梁志和便是在这样的历史时期中成长,并在英国统治的最后年月中成为了一名当代艺术家。他这一代人亲身经历了香港剧变,生存在本土与国际文化的夹缝中,有着复杂的国别身份。90年代初的香港还是一个所谓的文化沙漠,艺术作为舶来品受到严重限制。1996年,梁志和与曾德平、张思敏、黄志恒、文晶莹、梁美萍和李绍荣一道创建艺术家运营空间Para Site,开启了香港艺术发展史上意义重大的篇章。作为艺术家的梁志和依附于历史,历史也以微妙而深刻的方式体现在他的作品中。

  “对我来说,第一手观察始终是最佳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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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界大围》, 1994年, 明胶银版冲印, 40.5 × 40.5 厘米个人史

  1968年,梁志和出生在东九龙人口稠密的观塘,是四个孩子中的老幺。“陈佩之也是在这里出生的。”他提醒我。梁志和的艺术生涯始于香港中文大学,在那里他第一次开始尝试摄影。“当时并没有正规的摄影课程,我完全是自己摸索。也没有人能对我评头论足。”这一经历对他的日后发展至关重要,摄影也成为他艺术创作的主要媒介。

  1990年大学毕业后,梁志和并没有成为艺术家的打算。“在香港看不到艺术,也没有‘艺术家’的概念。”回顾过去,他却认为80年代是非常有趣的时期。“现在看来,那段时间是很浪漫主义的。海外留学的人陆续回来,带回了新的方法,他们的作品跨越了不同领域。”

  90年代初,梁志和常混迹于中环鸭巴甸街短暂存在过的酒吧Quart Society,在那里认识了不少艺术家——侯瀚如1990年赴巴黎前也曾在此讲座。1991年,梁志和来到欧洲,依靠奖学金在意大利学习语言的同时继续研习摄影,并对戏剧产生兴趣,还参加了剧团。在佩鲁贾一家生态农场的夏季工作使他第一次感受到劳动的乐趣——用艺术家自己的话说,就是“约瑟夫·博伊斯的工作精神”。回到香港后,受欧洲经历和意识提升的影响,梁志和在1993至1997年间创作了摄影《无题(旅行者系列)》。用自制的针孔相机拍摄“貌似外来”的建筑,在“熟悉的环境中寻找异国元素。”对他来说,“采用游客的视角,以不同方式体验世界很有启发意义。在特定的社会文化节点改变自身位置,包容差异观点,这也是梁志和艺术创作的基准。

《家居隐事#1》 2005年 摄影 150 × 120厘米

  《家居隐事#1》,2005年,摄影,150 × 120厘米按钮与连线

  2015年梁志和在深圳OCAT的个人回顾展名为“请按钮:瞻前顾后……”,展览上也的确设置了按钮。按下按钮,观众会看到在高耸入云的大厦间仰视天空的照片。这一视角在多件作品中出现,也是艺术家记录城市动态的手段。“我对直接呈现城市变化不感兴趣。向上看的动作展示城市环境,但不给出明确细节。人们不需要说明性的图像也能获得空间感,想象得以在封闭的形状中驰骋。”

  梁志和第一次“向上看”是在1996年,也是Para Site创立的年份。当时,他刚刚开始尝试用自制针孔相机在摄影中探索空间负形。这一方向在他与艺术家黄志恒合作的作品系列“城市曲奇”(1999年至2003年)中得到推进——摩天楼顶框起的天空形状被做成曲奇模具,烤制出的成品曾在多次展览上发放。

  “请按钮”是一次理解艺术家作品间联系的难得机会——不仅仅是视觉联系,而是媒介与观念的契合,以及观念的联系和发展。一般而言,梁志和对摄影、语言、录像和行为记录的使用精巧且富于理性,思想先于视觉,视觉呈现则娴熟而简洁。概括地说,他作品的核心议题是记忆、语言和物理空间。这一切属性和线索都遵循一条工作逻辑,即从研究出发,利用发掘未知事物过程中的偏差和矛盾进行创作。

  香港土生土长的梁志和不仅精通粤语和普通话,还掌握了英语和意大利语。语言这一无形却又无处不在的统治手段通过命名来实行社会控制,这样的例子在香港这样的前殖民地俯拾皆是。汉字常以隐喻表意,鲜有固定含义。梁志和的行为和装置作品《维多利》利用英语和粤语的差异展现历史参照与财富标识的关系。语言是文化的载体,将神话、思想、概念具象为事实——玫瑰如果不叫玫瑰,还会是香的吗?如果回答是肯定的,我们又为何如此重视命名,追求恰当、适宜、正确的名字?梁志和的作品《我不喜欢我的名字/我能改名吗》(2007年)、《我的名字叫维多利亚》和《维多利亚的秘密》(2008年)对此亦有探讨。前者采访了多名名为维多利亚的女孩们,请她们发表对自己名字的看法,后者将维多利亚·贝克汉姆与维多利亚女王的照片并置,两人的名言则分别书于两旁的灯箱上。梁志和关于语言的创作与齐泽克对句法和语汇暴力的论述不谋而合,其幽默也不免带有一丝悲哀甚至黑色意味。

《我的名字叫维多利亚》 2008年 高清录像 21分30秒

  《我的名字叫维多利亚》,2008年,高清录像,21分30秒

  梁志和作品中引用的事例映射出我们生活的沉重现实,有时是居家环境中被忽略的凌乱一角,如《家居隐事》(2004年至2008年);或是仰望摩天大楼间天空的形状对观看者存在的重塑;抑或是被遗忘的人物在录像《无题(不尽及记忆的描述)》(2012年)及摄影系列“今天我们寻回昨天遗失的他”(2010年至今)和“角色”(2013年)中发声。

  影像在梁志和的创作中扮演极其微妙的角色。在《家居隐事》中,艺术家意图进入陌生人的家中,拍摄其中隐藏的空间。“我试图寻找一些屋主看不到的角落”,譬如在狭小拥挤的空间选取非常规视角,或关注那些为了不妨碍通道而被置于特定地点的物件:杂乱的日常,这便是香港生活的真相。“人们通常会认领空间,并把空间个人化。”从身边熟人开始,梁志和开始讨论搬家和拍摄过的家庭,话题本身与个人相关程度不一,然而一旦涉及环境,其结果总会变得极端个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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