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甘本说:“当代性就是指一种与自己时代的特殊关系,这种关系既依附于时代,同时又与他保持距离。···过于契合时代的人,在所有方面与时代完全联系在一起的人并非当代人,之所以如此,确切的原因在于,他们无法审视它;他们不能死死的凝视它。” 只有保持距离才不会被时代所吞没。沈敬东正是怀着与时代保持距离的目光审视着我们的社会,用他的去特征化的绘画语言彰显异化。他的“英雄”系列早已广为人知,此次新作中沈敬东用自己成熟的绘画风格选择更加多元的绘画主题来表达他对社会的认知。
最能够触动我内心的是一群去个性化的动物形象。这些动物形象平易近人,仔细品味却又觉得难以靠近。它们是我们熟知的动物,却又远远不同于我们对它们的先验认识。公鸡在历史的叙述中向来都是胜利者的象征,是雄性崛起的代表。沈敬东画中的公鸡色彩鲜活,造型圆润,但我们却丝毫感受不到公鸡的积极活泼、斗志昂扬的气息。沈敬东消磨掉了它原有的傲气和挺拔。他笔下的所有动物都被蒙上了一层无个性的气质,由骄傲蜕变成顺服和僵硬,张嘴发声的企鹅明明是想要呐喊什么却无人回应,眼里空荡荡的,带着几分麻木,呆滞。受伤的兔子眼神带着愤怒和警觉仿佛在为受伤事故觊觎复仇的机会。在沈敬东一贯陶瓷般光亮、干净、质感表现下,让我感受到沈敬东的创作逐渐走向一种新的叙事方式。
沈敬东将这些动物的性格模糊化,甚至消磨掉原有的特质,而在此之上沈敬东又将个人日记般的独白潜藏其中。在这些木讷的形象中无法言及欢乐、痛苦、斗志和理想,在一种压抑的表层下沈敬东在有意识的构建某种联系,他重新赋予了理解这些形象一种新的可能性。在这个消费日益主导一切的社会中,艺术家更强调人对个体麻木不仁,自我中心化和自我物化的反思,通过对各种动物的性格特征的去特征化,而联系其自然中动物本该拥有的属性。德国艺术家博伊斯说,人类只有重新建立与自然、动物之间的联系才能建构真正理想的时代,而在沈敬东的作品中动物逐渐在消解中找回灵性所在,为什么呢,当珍贵的东西只有在失去时才能懂其价值,在几千年构成的文明中,人对动物的灵性洞知也指导着人类的文明之路,而在城市化的今天动物的词汇进入到国人的视野可能通常也只跟吃有点关联了吧!人与自然的脱离,也和人与个体灵性的脱离同步,沈敬东的动物形象的符号化更多的是成为他自己在记忆深处与现实碰撞出来的潜台词。
“女王”和“吉吉”的肖像令我们再度回忆起沃霍尔的麦当娜,只是沈敬东择取了当代社会的政治人物和法国历史中的艺术女神。卡通化造型汲取了民间泥塑、连环画、玩偶的形象特点,将这些民间文化、流行文化与快时尚消费文化的代表集结为一体。造型圆润饱满,多采用大面积的单纯色彩表现出陶瓷雕塑的光泽感和易碎感。我们从画作中无从感受女王的皇室优雅、谦恭有礼,她的神态和那么多的高光点反倒增添了几分滑稽。我们也无法触及吉吉的桀骜不驯,随性所欲,全然被沈敬东抛在画面之外,只剩下吉吉用最前卫现代的思想摆出一个最古典主义的姿势。我们在理解沈敬东的作品时必然面临一个困境,他画得并非是我们了解到的伊丽莎白女王和法国吉吉,这些形象隐喻着一种逐渐在变动价值观,一种可以重新审视的可能性。
《美丽的蛋糕》和《蓝色十年》就更加鲜活的反映了沈敬东的人生观,在他眼里“不管什么人都是平等的”。面点师们都着装统一,表情一致,同样是难以捕捉每个人的特点。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整齐划一,就连桌上的蛋糕也那么的普通平凡。《蓝色十年》采用了一种纪念式的图式,每个人都面带微笑,似乎内心平静愉悦,但是浓厚的蓝色背景里像是含着抹不开化不掉的愁云。那些军姿一样标准的微笑背后潜藏着的是一种青春理想幻灭。沈敬东像是一个旁观者,一个漫不经心游走在时间图海世界中的魔术师,那些写意的图像总是让人恍然觉醒,那些欲言又止的形态与构成当中体现着艺术家本人的内敛和情趣。
画家用绘画和世界沟通,在沟通背后是他对社会及其既成权利关系的对话。沈敬东的绘画声明艺术家自身对操控人心的力量保持警醒与惊觉。他放弃改变现代主义绘画的形式追求,他选择更加看重艺术和他人的交流、和社会的互动。他正在以开放的心态,去呈现他个人对社会、对历史、对生命、对存在的感受与体验。他的艺术是对现实社会生活的反思和追问,是对大众文化的汲取。从这个意义上讲,沈敬东的绘画作品一直都指向社会深度和精神深度。
沈敬东用去个性化的形象诠释着后工业社会带给人们的压抑和无奈,试图在用绘画语言创设的情境中表达当下社会人们面对巨大生活压力的无从逃避。反映出个人自由与社会限制之间饱含冲突的精神状态。“地雷”与“骷髅”对观众而言都充满着危机感和恐惧感,但是沈敬东的《地雷》却是光亮圆润,燃烧着的导火线冷静沉着。画布上的骷髅置身于蓝色背景中显得神秘沉静,骷髅齿间的似笑非笑让骷髅流露出几分诡异。这些代表着危险的物品相信对每个观众来说都有不同的意义。正如美国波普艺术大师罗伊·利奇滕斯坦解释自己的作品时曾经说过:“我并不知道它们意味着什么,它们意味着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看上去充满着意义。”沈敬东丢给我们一个思考的开始,却没有告诉我们思考到何处才是终止。
沈敬东用卡通化的造型,陶瓷质感的视觉效果,概念化的形象特征,统一的面部表情和矮化的身躯等特征,不断推翻我们对客观对象的刻板印象,揭示隐匿在社会结构和文化结构中的不合理。所有的表现对象都可以被剥离的只剩下普遍意义的存在。他的去特征化成就了画作中各种主题的无特征,从而将描绘对象的普通化和无特征化发展为自身绘画艺术的最大特点。将去特征化的对象回归至最基本的存在,从最基本的存在追问当下人类最应当获取的自由和价值。只有解决了如何实现自我才能拥有自我的特征,才能彰显出普遍存在中的个体差异,才能真正实现个性和自我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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